朱祁镇说着,就要进坤宁宫。双喜挡在了他的前面,拜道:“陛下,太后说了,今天不见任何人,你和娘娘们还是先回去吧。”
“连朕都不见了?”朱祁镇声音陡冷。
双喜吓得连忙跪下,拜道:“太后的旨意,请陛下莫要为难奴婢。”
此时,张静姝上前拉了拉朱祁镇,示意他稍安勿躁,她朝着双喜抬抬手:“起来吧,那太后到底如何了?请了太医没有?太医怎么说?”
双喜跪在地上,点头:“回贤妃娘娘,已经请过太医了,还是之前的老毛病,已经开了药,好好休养便好。”
孙蓁蓁上前:“我去给太后熬药吧,之前在坤宁宫,就是我给她熬的药。”
双喜又摇头:“回禀德妃娘娘,太后说了,你现在是德妃,要做好妃子的本分,熬药这种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朱祁镇看看孙蓁蓁又看看张静姝,摊摊手:“得,太后是不想见我们了。”
就在这时,周贵妃带着皇子朱见深也来给太后请安。她看到皇帝在,连忙带着朱见深跪拜皇帝。
“贵妃,回去吧,太后今天不舒服……”朱祁镇挥手。
哪知道,双喜急急喊道:“太后说了,周贵妃带皇长孙过来,可以进去。”
朱祁镇:“!!!”
双喜朝他再一拜,领着周贵妃和朱见深进了坤宁宫。
张静姝来到惊呆的朱祁镇面前,挽着他的手,一笑:“陛下,我们晚些再来给太后请安吧。”
一旁的孙蓁蓁也是微微颔首:“陛下,皇长孙是在坤宁宫长大,太后最疼了。”
朱祁镇撇撇嘴,左拥右抱着回宫。
……
扬州,巡抚衙门。
新任的两江三省的巡抚徐有贞到任,今日召见两江三省正四品以上的官员,也就是起码得是知府。就算如此,这巡抚衙门也是挤满了人。
“哟,陈大人,好久不见啊。”
“刘大人,上回见,我们还是在吏部那会儿吧?”
“可不是,我们这一群人,哪个不是得太后看重,外放为官的呀。”
“这些年过去,都成一方封疆大吏了啊。”
众人在院子里寒暄,一个个都是意气风发,聊的那叫一个欢。
此刻,二楼窗户边,徐有贞正从窗户往下看,沈曼青站在他身旁,指着下面的官员,一一介绍:“那个是江苏布政使任长安,跟他搭话的分别是浙江布政使陈昌和安徽布政使何常胜……”
徐有贞一一记下,又伸手指了几个人。沈曼青摊摊手:“那些我也不认识,这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
“行了,那我们就去会会他们。”徐有贞挥手。
他大步而下,李秉,柯潜和沈曼青都跟在他身后,下到了院子里。
“巡抚大人到!”
随着一声宣后,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朝着徐有贞齐齐一拜:“参见巡抚大人。”
徐有贞目光扫过,嘴角含笑:“都不用多礼,今日找大家来,是见个面,认识认识。以后啊,我们可就一起搭伙过日子了哟。”
他面色亲和,众人听了都大笑。
一番官话之后,徐有贞进入正题:“诸位,本官奉陛下之命来江南,为的是推行新政。以后,还要仰仗诸位啊。”
“愿为徐大人效力。”任长安语气敷衍。
徐有贞目光扫过,哼一声:“这话本官就不爱听了,你们做的是朝廷的官,心里只能有朝廷,而不应攀援私门,暗存党见。但凡时时处处以朝廷大局为念,就能存心公正,处事清明,这官就能做好。”
任长安眼中满是轻视,嘴上不咸不淡道:“徐大人教诲,乃至公至正之理,谁敢说不对?”
“敢不敢说是一回事,愿不愿做,又是另一回事。”徐有贞微微含笑,声音提高,“本官有言在先,对那些口是心非,阳奉阴违来阻碍新政推行之人,本官可先斩后奏!”
任长安猛地站起来,一拜:“下官还有紧急公务,就不奉陪了,巡抚大人有事下令即可。”
说完,他扬长而去。
接着,浙江布政使陈昌和安徽布政使何常胜也都说还有紧急公务,告辞而去。剩下的许多官员,都以这个借口走了。
这园子里,剩下不到二十个人。
徐有贞面色难看,没想到江南官场这么不给他这个巡抚大人面子。
一旁的柯潜自嘲一笑:“大人,这倒是好事,剩下这二十几个人,没准有大用之才。”
“你还真说对了。”李秉插话道,“我离京前,找过锦衣卫,江南有一批官员,一直被布政使压着,始终得不到晋升,估计就是他们了。”
徐有贞平复了下心神,摊手:“那就跟他们好好谈谈。”
……
徐有贞单独见了扬州下辖的泰兴县的知县王泳忍。因为这个王泳忍是和他同一届科举中的进士,算是同窗了。
一番寒暄叙旧之后,徐有贞直接问:“老王,你跟我说说,这江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记得你在泰兴知县任上起码有五年了吧?”
王泳忍长叹一声:“是啊,五年了,当初我初来泰兴的时候,可是立志要干出一番事业的呢。现在,也被收拾的老实了。”
“我记得你那时候就要为百姓夺回他们被侵占的田地。”徐有贞皱眉,“后来发生了什么?”
王泳忍一脸的苦笑:“那我就跟你们说说江南士绅门的那套把戏。”
江南士绅,虽然经过了元末之乱,又被太祖皇帝狠狠打击了一次。但是,从仁宗时期开始,他们迅速恢复。
聚族而居,累世仕宦,盘根错节相互通婚,已经形成了一片整体。到了正统年间,整个大明都在兼并百姓土地,江南士绅趁机扩张。
到如今,可以说是铁板一块了
国库空虚,边关打仗,天灾不断,皇帝焦头烂额,百姓饥寒交迫,这些对于他们来说,谁在乎?当初也先兵临京城,巡查御史来筹备军饷,他们根本不关心。
哭穷,隐瞒财产,实在不行就交一点税,拖欠大部分。
王泳忍就是在那时候站出来,要士绅们补交税,因为朝廷需要军饷打仗啊。可江南士绅接下来的一通操作,让他傻眼了。
士绅们联合一起,去哭庙。
他们都自称是圣人弟子,痛斥新来的知县收苛捐杂税,欺压百姓。接着,就是号召百姓集体抗税,百姓们容易被煽动,就跟随了。
于是,他们打着为百姓的旗号,在圣人庙哭天抢地,大骂官府,压榨百姓啊。这动静闹大,扬州其他地方的士绅立马纷纷响应。
“哎,我这个知县差点就没得做了。”王泳忍轻叹。
“当时朝廷就没派人来管吗?”徐有贞问。
王泳忍摇了摇头,面色颓然:“估计管也管不了,你想想,事情闹大,闹到陛下面前,陛下能怎么办?朝野上下,多数都是士绅出身啊。”
徐有贞倒吸一口冷气。
也是,新政最大的阻力,不就是士绅么?至今为止,就是内阁中,也依然有很多人反对新政。只是在太后和陛下的高压下,他们都不说出来了而已。
“看来,江南新政,难于上青天。”徐有贞苦笑。
……
京城。
已经开春,天气终于暖和了些。朱祁镇下朝后,没有坐轿子,走在御道上,已经能看到些春色。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淡淡的花香,他抬眼望去,只见御花园的方向,几株早开的桃花已悄然绽放,粉嫩的花瓣在枝头簇拥,宛如片片轻云。偶尔,一两片花瓣随风飘落,轻盈地舞动着,最终静静躺在了青石铺就的道路上。
不远处,几声清脆的鸟鸣穿透宁静,那是御林中的鸟儿也开始欢歌,它们或在枝头跳跃,或在空中翱翔。
回到乾清宫,他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这才进入大殿。天天批不完的折子,他也不得闲去欣赏春景。
“陛下,这是江南送来的。”曹吉祥指了指其中几本折子道。
“你去把杨贵芳叫来。”朱祁镇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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