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终于结束。
礼部尚书胡濙站在那贡院前,望着一群群离去的学子,他咧嘴笑。
他们平凡,可当中会有人不为外界纷扰所动,坚守内心之善,以高尚品德影响世人,如此,是为立德。
他们初出茅庐,可当中会有人不畏艰难险阻,勇于担当,致力于造福苍生,以实际行动书写人生华章,如此,是为立功。
他们学识尚浅,可当中会有人勤于探索,敢于创新,以笔墨传承文明,启迪后世,留下不朽篇章,如此,是为立言。
读书人有三愿:立德,立功,立言。快八十的胡濙心中无比坚信,大明朝的这些年轻人,会比自己做的好。
“真是羡慕啊,神采飞扬的年纪。”他喃喃自语。
“先生,你可是他们的座师。”商辂走过来恭敬的一拜,“先生,我替他们感谢你。正因为有先生你坐镇礼部三十多年,才有了科举的公平,我等寒门子弟才能入朝。”
胡濙谦虚的摆摆手,心中却是高兴的。
这个商辂也是他在正统十年主持科举的时候,成为状元的。如今的商辂,已经是内阁大臣了。这三十年多年来,要说谁学生最多,当属他胡濙。从朝堂到地方,都有他胡濙的学生,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这应该是老夫最后一次为大明主持恩科了。”胡濙轻叹,“老夫很知足,这些年看到不少有为的年轻人。”
商辂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师,悲从中来:“先生,我们都会记得你。”
胡濙横他一眼:“这是陛下的恩科,你们该感谢陛下。对了,听说你小子又上折子反对新政?老夫的话都不听了?找捶是吧?”
商辂站在那不动,挨了胡濙两拳,一笑:“先生,你知道的,我商辂其实没有什么治国理政的本事。我就是个读书人,我也只会做个读书人,会不断给陛下提意见,说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当然,陛下可以不听。”
胡濙怕了怕他肩膀。
他懂商辂的意思,皇帝身边需要这样的读书人,能不断的给皇帝提醒。如此,皇帝才敢去任用刘定之那样的人,才敢去推行新政。
……
乾清宫。
朱祁镇看着礼部呈上来的十份考卷,他要在其中点出前三甲。他目光扫过,没有发现李东阳的卷子。不过,他也没多问,提笔点了前三甲。
点完之后,他才朝着胡濙问:“有个叫李东阳的,他考的如何?”
胡濙有些意外:“陛下也听说过这个神童?此次他落榜了。”
“啊?”朱祁镇意外了。
“他文章还是不错的,可显得稚嫩,显然是凑起来的,华丽的文采下没有实际的东西。所以,臣就让他落榜了。”胡濙道,“不过,臣会给他机会入顺天府学为诸生。过几年,再录取他也不迟,毕竟他还小。”
朱祁镇心中暗暗佩服,胡濙这种经验老到的礼部尚书,甚至能为学子的一生着想。李东阳这样年少成名的,的确需要些考验。可他又不会让李东阳自此沉沦下去,给他机会为诸生。
“天下学子有胡老,是他们的福分。”朱祁镇真诚道。
胡濙嘴角浮现一抹得意的笑:“臣最后一次为大明主持科举,算是圆满了。”
朱祁镇走近,鼓励道:“三年后,你继续啊。”
胡濙却是摇了摇头:“老了,再说,总得给年轻人机会吧?”
朱祁镇点了点头,问:“那你之后,谁合适为礼部尚书,主持科举?”
“商辂啊,他可是我朝唯一一个三元及第。”胡濙没有犹豫回答。
朱祁镇却是皱起眉头:“商爱卿才华肯定是够的,可他那脾气,有时候朕说一句,他顶朕三句。”
胡濙哈哈大笑:“陛下,这是你的福分。陛下身边有商辂这样的大臣,陛下就会时刻警醒。”
朱祁镇一愣,而后也跟着大笑。
他想起前世看的一个剧,乾隆对纪晓岚说:朕希望你永远是纪晓岚,在朕的身边告诉朕,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有了你这个读书人纪晓岚,朕才敢有和珅这样的朋友啊。
……
恩科放榜,全城震动。
此次恩科状元叫柯潜,榜眼吴汇,探花沈曼青。
打马游街的队伍浩浩荡荡,状元、榜眼、探花身着华丽的官服,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进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喜悦,不时向两旁的人群挥手致意,引来阵阵欢呼和喝彩。
沈曼青朝着柯潜和吴汇道:“两位,待会游街结束,去太白酒楼喝酒去。我爹在那边摆下流水席,不吃白不吃。”
“你爹在京城摆下流水席?还是太白酒楼?”吴汇大惊。
“你们家做什么的?”柯潜好奇问。
沈曼青摊摊手:“江南沈家,你们不知道吗?江南首富。”
柯潜和吴汇齐齐扶额。沈曼青耸耸肩:“唉,没想到我会中了探花,我爹当年也是探花。这回,够他回去吹牛了。”
“你爹还中过探花?”吴汇惊呼。
“可不是,那还是先帝时候。”沈曼青道,“他中了探花,进了翰林院,发现自己不合适当官,就辞官回家了。”
柯潜眼中满是羡慕,道:“一门双探花,也是一段佳话咯。”
沈曼青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佳个屁!他不想当官,逼我读书考取功名,以后好跟我官商勾结,把沈家做大做强。”
柯潜连忙看了下左右,无语瞪眼:“沈兄,别瞎说。”
沈曼青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挥手:“好了,喝酒去,今晚不醉不归。柯兄,吴兄,要不要从飞燕楼叫几个姑娘?花魁?”
柯潜和吴汇对视一眼。
“呃,只要你出钱,花魁不花魁……我还是很在乎的。”
“悄悄地,我们现在是名人,注意影响。”
……
乾清宫。
这里没有皇宫外热闹,朱祁镇窝在暖阁里看江南士绅资料。锦衣卫指挥使石彪进来汇报:“陛下,今天放榜,可热闹了。”
“那是,正是上榜学子春风得意时嘛。”朱祁镇随口道。
“这回有些不一样,那探花郎的爹,在太白楼摆下流水席,京城任何人都能去吃。”石彪感慨,“不愧是江南首富,有钱,豪气!”
朱祁镇抬头,疑惑的问:“什么首富?谁这么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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