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出门又是要介绍信又是要工作证的,否则举步维艰。
二十年的平凡生活,让孙全喜根本就没能力再去搞到那些玩意儿。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就剩下了一条路。
只是他也没想到,那一刻会来的这么快。
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天,元月十四号星期三,上午十点多。
今天是阴天,建国二十一年的第一场雪眼看着就要来了。
就在孙全喜正在门卫室里跟对班老管聊天的时候,门帘被撩开,三名身着公安制服的民警走了进来。
“孙全喜?”
打头的是一位看上去最多不过三十岁的年轻民警,叫他名字时虽然是疑问句,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牢牢的盯在他身上。
来了!
看着进来的三位民警,孙全喜在心底暗道一声,然后一脸疑惑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点点头应道:“我是孙全喜,请问三位是……”
“孙全喜同志,我是市局刑侦二处一组副组长金智海,这两位是我的同事,请问您家是不是在……”
金智海一边掏出工作证亮了一下,一边说出了一个地址。
“是,那是我家。”
“我们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聊聊,希望你能配合。”
“一定配合,您三位请坐。”
孙全喜从靠窗的桌下拉出了三个高凳子,而那位老管此时已经从炉子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孙,那你和三位公安同志聊,我先去后边了。”
说着,他就向金智海他们三人点点头,走到了门卫室的门口。
孙全喜抬起头,见老管正准备撩门帘时,仿佛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开口说道。
“老管,保重身体!”
“啊?”
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手已经搭在门帘上老管一呆,愣愣的转头看过来。
老管不知道这位老伙计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句这个。
当他转过头映入他眼帘的是,孙全喜已经一脸淡然的向公安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并且说道。
“公安同志,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承认,那事情是我做的,你们抓我吧。”
这一幕直接让老管呆立当场,脑子都不会转动了。
金智海也有点发愣,不过转瞬即逝。
看着孙全喜伸出来的双手,他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问道:“孙全喜,你口中所说的那事情是什么事情?”
“那个叫黄阳的贼是我杀的。”
看到陌生的公安已经找上门来了,孙全喜就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进入人家的视线,那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洗不清了。
尤其是他前天晚上才烧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纹,现在手指头上还缠着胶布呢,只这一点,他相信就算公安目前可能没有什么证据,但他的嫌疑程度也会大幅提升。
而且那袋子金豆还在他身上装着,只要给他来个搜身,照样暴露无遗。
所以,在拿凳子时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觉得,还是大大方方的承认算了。
自从妻子过世后,他这四年其实过的一点都不快乐,无儿无女也没了老伴,他觉得自己继续苟活在这个世上真的没什么意思。
干脆利索的承认,让金智海他们三人都松了口气,陈自林从腰后摸出手铐就上前给孙全喜戴了上去。
鉴于他是主动承认的,这次都没给他扎背铐。
老孙家所在的那一片居民区,基本都是大杂院,私搭乱建特别严重,环境比较复杂。
当时分配排查任务的时候,因为担心派出所只是简单的走过场,对这种相对来说有点复杂的区域,都是二处的干警们亲自走访的。
这一片的走访任务刚好分到了金智海手中。
昨天的走访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多钟,没有任何收获,今早上他们来到了老孙家所在的胡同。
在居委会大妈的陪同下按照正常流程继续走访。
就在他们刚从这家出来准备去下一家的时候,胡同里迎面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位提着行李身着军装,一看就是休完探亲假准备返回部队的军人,另几位应该是他的家人。
看到此人,金智海下意识的就叫住了他,拿着黄阳的照片让他辨认。
没想到,这一下意识的举动还真带来了不错的效果。
这个当兵的看了一会儿黄阳的照片后,忽然毫无征兆的就说此人他见过,还说出了具体时间,上个月三十号。
他之所以能记这么清,是因为他那天刚休探亲假回来,当天晚上睡觉前出来到胡同口上完厕所往回走的时候。
能把黄阳这张脸记得这么清,一是因为这家伙廋得跟小鸡仔似的,二是他身上那股畏畏缩缩的气质,再加上看人从不用正眼看,就是给人一种偷瞄的感觉。
总之,他往那儿一站,稍微有点经验的人就能看出来这家伙不是个啥正经人。
当兵的说,那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大冷天的,胡同里也没人,他从厕所出来后往家走的时候,就看到前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走到每个院子前都要偷偷往里瞅,看着就不像好人。
他当时没作声,沿着墙根悄悄的跟了一会儿,也就是跟的这几步,他看清了黄阳的长相。
在跟踪过程中他没注意,踢到了墙根的一块砖头碎块,这个动静引起了黄阳的注意,这家伙也是干脆,连头都没回,撒腿就跑。
该说不说的他虽然跟个小鸡仔似的,但跑的那是真快,当兵的愣是没追上。
这一跑,不就是摆明说他没打算干啥好事儿么。
这个当兵本来都打算去辖区派出所报警呢,可看当时天有点晚,再加上贼已经被赶跑了,看样子也没得手,思来想去的就打算第二天早上再去。
他这次休假回来就是打算结婚的,日期订的元旦,第二天就是婚前最后一天了,早上起来就开始忙活,也没听到胡同里谁家丢东西,就把这事儿也就丢到了脑后。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贼根本就没跑远,没多大会儿又绕了回来。
黄阳之所以来的这么早,就是想看看谁家没亮灯,以此来判断家里有人没人。
而这个当兵的如果不是看到黄阳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这家伙身上那股猥琐的气质,还根本就想不起来呢。
金智海有些庆幸,得亏他叫住了这个当兵的,否则他们在这条胡同里拿着黄阳的照片询问根本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到那时虽然老孙家因为是个小独院儿也会进入他们视线中,但肯定不会引起他们的高度注意。
现在就不一样了,既然黄阳来这里踩过点,那么他就非常有可能再杀个回马枪。
这家胡同的住户自然就成了重点。
老孙家又是这条胡同里唯一一个无论白天黑夜都经常没人的房子,必然就成了重点中的重点。
从居委会大妈嘴里得到孙全喜的工作地点后,马上就找了过来。
只是让金智海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承认的这么干脆。
拿还有什么说的,这个功劳他就笑纳了。
“这位同志,麻烦你去找一下你们医院领导过来。”
这时金智海转头跟呆立在门口,嘴巴都惊讶的合不拢的老管说道。
“啊?哦哦,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公安同志。”
惊醒过来的老管忙不迭的点了下头,撩开门帘就往出走去,只是在出去前他又回头看了眼老孙,眼中既有不解,也有害怕。
这可是杀人犯啊,他竟然跟一个杀人犯在一起上班,光是想想都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可他也想不通这位老伙计为什么要杀人。
就算那人是贼,找到了了不得打一顿不就好啦,为什么要杀人呢?
还有啊,他一瘸子走路都不稳当又是怎么杀人的?
怀着这些浓浓的疑惑,老管匆忙向领导办公室跑去。
这也是金智海的疑问,根据黄阳脖颈上那干脆利索的一刀可以判断出,凶手应该是具备一定相关知识,再从现场的干净程度可以推断出,凶手还很有可能接受过专业训练。
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具有相关医学知识和接受过训练。
更别提腿还不好,别说跑了,走路都费劲,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对黄阳一击必杀的。
“孙全喜,你是怎么杀黄阳的?你学过医,还是解放前做过什么?”
“公安同志,不是我想卖关子,但我觉得关于我解放前的身份,最好还是让社会局的人来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全喜呲着牙笑了笑。
他的回答金智海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大家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四个字,果然如此。
这并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
从判断出凶手可能接受过专业训练后,二处的人就隐约感觉到,这起案件估计又跟潜伏者牵扯上了。
金智海没再追问,他的目的是破案,而不是探究历史。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孙全喜的手上,他看到了缠着胶布的手指头。
“你是意识到自己把指纹留在杀人现场了,所以这是在破坏指纹吗?”
“没错,但有点多此一举了,让自己白白受了些疼。”孙全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苦笑着摇摇头。
“你是左撇子?”
“不,不过我刻意锻炼过左手。”
“四年前通县那具无名尸体……”
“也是我做的。”
“那些金豆豆呢?”
“就在我棉衣口袋里。”孙全喜示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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