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的方向逐渐烧上来一片赤红的灯火,李平阳看着黑暗的围墙,晃晃悠悠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坐在蒲团上,她手压在地上的一瞬间念珠顺着指缝滚出去,手掌压在一个软乎乎却有些硌得慌的肉团上面。
低头看去,就看见地上躺着那根已经煮熟的手指——那是崔桃红的手指,她特地养出来的如葱白一般圆润细腻的纤长手指。
李平阳低下头,她睫毛跟着抖动了几下,最终一切话语在嗓子里反复咀嚼,只是吐出了一声深入骨髓的叹息:“崔桃红。”
张峒道冲入禅房地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一片狼藉之中的李平阳,屋内墙面上留着大片血迹,进屋就能看到那蛛网似的炸开的暗红的血迹,李平阳就这么颓然地坐在那乱七八糟的屋内,满身血污,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峒道在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忽然又皱起眉,他看见李平阳抬起头,脸上挂着平日里晦暗不少的神色,在屋内看了一圈,最终才落在他身上。
李平阳忽然觉得装傻充愣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她望着站在禅房门口的张峒道,年轻的金吾卫映着火光的脸色写满了生动而刻骨的心疼和庆幸,那些鲜明的情绪忽然让她觉得有些愧疚和麻木。她不知道这种感情来自哪里,这种莫名其妙涌上心头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以及希望即刻追上去把那些人统统杀个干净的烦躁。
但是她此刻,似乎没有办法演那个“许平阳”了。
“清虚……”李平阳忽然一愣,下意识被带着往后倒去,却被猛然扑上来的张峒道一只手扶着后颈,一只手撑住地面,牢牢地箍在怀里。
“我们来迟了,你没事吧?”张峒道的脸抵着李平阳肩上,左手从背后用力抱住她的肩膀,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怀里一样,“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知道清虚和尚有问题,等会儿我们就回驿馆,没事的。”
李平阳在那突如其来的拥抱里不由得眨眨眼睛,好一会才默默地低下头,靠在张峒道肩上,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崔姑娘……嘶!”
听到她嘶气的声音,张峒道慌忙松开手,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因为穿着靛蓝色布料,血迹并不难找到,李平阳左半边的身体几乎已经被血迹浸透,那枚佛珠先是打入身体,又被她硬生生抠出来,眼下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已经称得上血流成河,看得张峒道脸色发白:“……这伤口怎么这么大,是清虚和尚做的?”
李平阳没有讨论自己的打算,伸手扒住张峒道:“崔姑娘!”
忽然,陈珂远从外面跑进来,看见李平阳的惨状不由得一愣:“许夫人,你也受伤了?”
这话问得李平阳一时疑惑:“什么叫也?”
“崔姑娘在后面禅房被砍去胳膊,眼下已经陷入昏迷,我们欲快马加鞭送她下山,特来请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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