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浑身颤抖,低着头不发一语,幽幽的哭声又传遍了小屋之中,叶青釉说到此处,自己也觉得既可悲又可笑,最后指了指自己身上明显短了一截的小夹袄,颤声问道:
“如果是二叔和三叔,他们会给大宝和婉儿穿这样的衣服吗?”
叶大宝,叶婉儿,分别是二叔,三叔家的儿子,女儿。
叶家到了叶青釉这一辈,每房都只有一个孩子,都是如珠如眼一般疼爱着。
叶大宝是叶家小辈中唯一一个男丁自不必说,全家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他先。
而叶婉儿,身上向来是最好的面料,一季三衣,袖口,衣领处,甚至能用上一贯钱一尺的绸缎,从前的叶青釉心中每有艳羡,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纵使叶青釉看的小心,可次数一多,总会被人发现。
叶婉儿那时便会娇嗔道:
‘娘亲可是主簿老爷家的独女,我又是阿娘的独女,可不得多贴补我一些吗?穿的好看些,也给你们弟弟妹妹挣面子。’
没错,叶婉儿虽然生在老三叶守富家,但却是小辈中年龄最大的,随后便是叶大宝,叶青釉。
可哪怕叶婉儿年龄最大,也是没有什么面子要这么个小姑娘家去挣的。
无非就是叶婉儿穿的特别有花样,小姑娘家又有些心思,所以说出来哄弟弟妹妹们而已。
叶大宝是个满脑子都只知道吃的半大孩子,一顿不多,三顿不饱,不会关注除了吃之外的其他事儿。
叶青釉从前也如叶守钱夫妻一样唯唯诺诺,低眉顺眼,从来没有拆穿过这点。
可以叶青釉如今的想法来看,纵使三婶娘蓝氏家中老父有官身,可蓝父家中亦有三个儿子!
怎么可能时时刻刻贴补出嫁的女儿呢?
叶婉儿这话,也就哄哄从前的叶青釉,身上花的各种铜钱,各种面料,各种吃食,不都是从前在大房叶守钱还能烧瓷的时候,狠狠吸的血吗?
叶青釉这衣服短一分,叶婉儿叶大宝的衣服便长一分,叶青釉的衣服差上一分,叶婉儿叶大宝的衣服便好上一分。
叶青釉言罢一切,喃喃道:
“......可我才是爹娘的孩子呀。”
为什么要苛待自己的孩子,甚至是苛待自己,来成全别人的铺张浪费?
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叶青釉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她早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要么她带领迷途知返的爹娘分家,摆脱叶家其他人的吸血,过上十足十的好日子。
要么,她叶青釉此生就此断手,再也不烧瓷!
这对一个匠人来说,无非是最最狠的发誓,但叶青釉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誓言!
叶青釉下了狠心,拉着叶守钱和白氏的手,就要来摸自己身上的布料。
她的眼眶很红,声音很细,但就是透露了一股子坚韧的意味:
“阿爹,阿娘,这日子,咱们再不给自己赚个活路,咱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叶守钱如同被烫伤一般,撤回了那只满是茧子的老手,站在原地彷徨到一魂升天,二魂离体。
白氏哭着摸了摸叶青釉明显断了一块的夹袄,又摸了摸衣里明显没有什么暖意的肌肤,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她第一次也没有为丈夫解围,而是扑倒在了床上啜泣。
白氏幽幽哀哀的哭声并着话语传入父女俩的耳朵之中,让叶青釉着实精神一振:
“我们娘俩,还是替一大家子继续烧瓷,你选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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