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蔡沅江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翻译给诺亚听,他也从齐青崖的语气和那不屑的表情上面猜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从来没有在高句丽半岛受到过如此待遇,诺亚怒极反笑。
他甚至觉得齐青崖这个人越来越有意思。
只不过可惜了。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此时此刻的齐青崖就像是洪水来到之前已经干涸的山溪,就连地上扔着的那根长棍都已经捡不起来,诺亚的这一枪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
不过他仍旧是踉跄站着,眼神平静如湖的直视着枪口。
在齐青崖的视野中,诺亚的手指已然搭上了扳机,关节处原本褶皱的皮肤伸展,手枪也发出了摩擦的金属之声。
诺亚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陡然变得冰冷,对着身后的同伴喊道。
“开火!”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在五层这空旷的房间里,下意识想要去拉扯齐青崖的蔡沅江满脸都是惊慌,脸上的表情却定格在了这一刻。
火焰,热浪,啸叫,含恨的怒吼。
碎石,烂铁,肉块,震碎的玻璃。
原本败絮其内的夜玫瑰隐匿在京畿道的黑夜中,可如今却像是剥开了那层遮掩着罪恶的花衣一般,滔天的火光宛如引人堕落的花朵,彻底绽放在了世人眼前。
原本连枪声都听不到的底下楼层,此时被这剧烈的爆炸彻底惊醒过来。
衣衫不整的宾客再也顾不得桌上才刚刚开盖的酒,满脸惊恐的跑出了这栋大楼。
足足燃烧了有半分钟,火焰才缓缓平息下来。
滚滚浓烟布满了整个屋子,就像是一条墨水凝聚而成的龙似的,毫不吝啬的在墙和地下涂抹上了焦黑色彩,然后又从破碎的窗户里逐风而去。
半响,一個独特的声音响起。
咚——
咚——
咚——
瘸着腿的汪执从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窟窿的楼梯门处跳了进来。
“操,现在老子两只手都断了。”
只见汪执极为滑稽的一蹦一跳,身上还有一根黑色的皮带,一头拴在自己的腰带上,另一头则是拴在巨形左轮上面,现在正一晃一晃的敲打着他的裆部。
这让汪执的脸上露出了宛如便秘似的神情,他的蛋黄都快敲散了,却没有手去拿。
他小心避开了满地的残肢和杂物,朗声大笑道。
“终于是轮到我救了你们一次命,你们一个个的可得好好感谢我。”
躲在桌子后面的叶麻和趴在地上的蔡沅江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气得差点骂娘,他们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却看见站在大厅中央的齐青崖姿势仍旧是和爆炸前一模一样。
他压根就没躲。
“齐先生,你没事儿吧?”
然而齐青崖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仍旧是仿佛入定般动也没动。
一秒。
两秒。
三秒。
宛如枯木逢春一般,齐青崖那伤痕累累,斑驳的不能再斑驳的身体深处突然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鹤唳龙吟。
心炁最高的蔡沅江第一个察觉到齐青崖在这瞬间爆发出来了一股让他灵魂都觉得震颤的磅礴心炁。
他到底是几阶高手?!
哪怕是背对着他,却仍旧给他一种那天在松洲岛外围遇见狂风暴雨而又面临着深不见底的漩涡的压迫感。
浩瀚如海,深不可测。
然而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齐青崖又恢复到了那种没有半点心炁逸散的模样。
蔡沅江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但正对着的汪执可不这么想。
齐青崖睁眼的瞬间刚好瞧见了他,他脑海里面不禁想起了当年曾经有幸在双屿湾看到的那艘巨船。
密如繁星的炮口,比肩日月的桅杆,宛如飞陆的甲板...
船头立着的雕像,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力士,左手举着一柄八面汉剑,右手拿着一杆虎头大枪。
一剑平海,一枪问天。
当时拥有着两只完好眼睛的汪执把它们揉了又揉,终于是记得了这艘船的名字。
鸭灵号。
天保仔的座驾。
和这个名字同样让汪执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还有力士那双栩栩如生不知道用什么宝石雕刻而成的的眼睛。
汪执从里面看到了整片大海。
既平静,又汹涌,既普通,又神秘,既能包容万物,也会浪打航船。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像其他海盗选择用眼罩遮起来,而是挖空心思朝着眼眶里填塞宝石的缘故。
咕咚——
汪执咽了一口口水,他以为这辈子除了那具雕像,只有可能在从未谋面的天保仔身上看到这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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