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士子到底是年轻士子,说出了心中所想,语气之中满是愤愤不平。
侯先春于朝会后先被看押、三法司“立案”后又拿了侯先春家小的事情今天也传开了。
朝参官知道过程,个个不说话。
献俘大典上新封三个侯爵、五个伯爵的旨意颁告之后,消息不灵通的士子如何感想?
在他们看来,自然是新君尚武好战,群臣苦谏大封勋爵之害,皇帝因言问罪罢了。
只有侯先春一人,当然是杀鸡儆猴,足见侯先春是如何死谏而不得功。
这更显得内阁三位大学士都不称职,这等旨意如何不封驳?
“上一回一封数爵,还是天顺元年,是夺门之变!”说到激动处的士子越发脑筋发热,“世庙无非是续封开国功臣罢了,天顺元年那几位也配?”
京城多处会馆之内,议论纷纷。
但潞安会馆之中却颇为安静。
魏云中、程启南、孟希孔三人每日温习功课之外,还是会聚一聚的。
程启南就有些奇怪:“定远,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异样?前夜之后,会馆之中就再无人议论朝政了。”
魏云中想了想,然后说道:“看来是掌柜的并未向你们交待。也对,二位兄长第一夜恩免宵禁回来后便一心应考,不像我们再又出去交游。”
“会馆掌柜还有交待?”
程启南知道他应该说的不是全部实话,大概率还是因为他魏家与那天所见范家有些交情,这才得到特别的照顾。
“乃是会馆几位东主们的美意。你们有所不知,他们已蒙陛下召见过。”
“什么?”程启南大吃一惊,“陛下召见他们?”
魏云中拱了拱手:“我与二位兄长颇为相知,不愿隐瞒。总之,朝政是非,至少不是我等金榜题名之前该分心的。晋地大商蒙陛下召见,又能知会提点我等山西举子,只怕内情也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启南这下更加相信,凝重地回了回礼:“贤弟之恩,我们二人谨记于心便是。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他们就此没再多聊这个话题。
万历二十八年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始最后一个月。
三法司以超乎寻常的效率迅速给侯先春定了罪,直接发配甘肃镇转为军籍修筑松山新边。
落在那些头脑发热的士子眼中,这简直是媚上佞臣,萧大亨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如坐针毡。
好在京城里的反应、地方上官绅的反应还需要发酵时间,朝参官们也需要调整心态和状态、观察好新君的脾性喜恶。
年关将近,朱常洛倒没有立即迎来相应的反扑,仿佛大家都要从长计议、认真谋划。
又或者只是为了年俸和年终勤职银别出什么变故。
而朱常洛还有很多事,比如说专门召见他想见的外臣。
十二月初八的朝会后,努尔哈赤再次奉旨进入紫禁城。
今天他排在朝鲜使臣前面。
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因为朝鲜并非国主亲至。
登基大典上,大明天子的眼神让他已经想了几个晚上。
得知李成梁进封为侯爵,他再次登门拜访过,却没能得见。
现在到了养心殿前,成敬却先拦住了他。
“陛下召见,都督随从,在外间候着便好。”
努尔哈赤心里有些警惕,但仍旧恭顺地点了点头:“正该如此,外臣遵皇帝陛下旨意。”
在随从们有些担忧的眼神中,努尔哈赤向他们点了点头,而后随着成敬入内。
亲来北京城朝贺,与单独面见大明天子又有什么区别?
但这多少已经显示出大明新君对他的敌意。
入得殿内,朱常洛还未换掉上朝的龙袍,居高临下坐在宝座上。
努尔哈赤大礼拜见之后,竟没有得到让他起身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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