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这是做甚?”杨帆一把扶住了韩宜可,道:“你我是平辈之人,行此大礼作甚?”
韩宜可一声长叹,道:“我韩宜可一生只钦佩两个人,一个是当今陛下,一个是恩师,如今终于有了第三人,杨大人乃是古今之完人!”
杨帆拍了拍韩宜可的肩膀,道:“韩大人,过誉了。”
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过是想作死罢了,结果阴差阳错成了“古今完人”,愧不敢当啊。
吱呀——
府衙的大门缓缓打开,杨帆的眼前骤然一亮,就见县衙外灯火通明。
无数举着火把的老百姓等在外面,有花甲之年的老人,有干苦力的汉子,有抱着娃娃的女子,还有半大小子……
“杨大人!杨大人出来了!”
“真是杨大人!”
“杨大人!”
百姓们见到杨帆后立刻沸腾起来,杨帆看了韩宜可一眼,道:“韩大人,你将消息透露出去的?”
杨帆打算趁着天还没亮离开曲阜,就是不想麻烦百姓,不想兴师动众罢了。
韩宜可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透露的消息。
这时,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沟壑,见他走出来,百姓们瞬间不再喧哗。
“杨大人,请受老朽一拜!”老爷子颤巍巍地纳头便拜,杨帆忙冲下了台阶,扶住了老人。
“老丈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老者摇了摇头,眼含热泪,道:“大人,您是我们曲阜百姓的再生父母啊!我张家三个儿子,两个都因孔家死于非命,家中田产被孔府夺走,若是没有大人您为我张家申冤,老朽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说着,老者更是颤巍巍地指着身后的人,道:“他们每一家都有冤屈,每一家都在被孔府与孔家的走狗欺压、剥削,杨大人您就是青天大老爷,为我们主持公道,惩治恶人,我们是来感谢大人的!”
杨帆不禁感慨万千,这孔家当真不是东西,将曲阜的百姓都压榨成什么样了?
“当官自然要为百姓做主,这都是本官应该做的,本官来到山东后见到了许多不平之事,孔府所作所为让本官深恶痛绝,本官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呀!”
此言一出,百姓无不是眼眶一热,泪洒当场。
杨帆其实心里也清楚,百姓遇见一个好官不容易,这群百姓来感谢他是真,不过更重要的目的,恐怕是要让他留下来继续在山东治政。
杨帆扶着老者,环视众人,道:“本官接到了朝廷的旨意,召本官归京,否则本官也想在山东多停留一段时间。”
老者擦了擦眼泪,道:“大人奉旨归京,我曲阜上下老幼都为大人感到高兴,今日是来送大人离开,不过我们想请大人您留下一物,请大人成全。”
杨帆纳闷,问道:“老丈想要本官何物?”
老者道:“当年崔戎在华州担任华州刺史,勤政爱民,清廉公允,而今杨大人为我曲阜扫平奸邪,还我曲阜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我曲阜百姓,想让大人您留下靴子,我等,祝大人归京之后,步步高升!”
随着老者这一句话,所有的百姓全都跪地行礼,齐声喊道:“助大人归京之后,步步高升!”
韩宜可与送杨帆的吏员们都傻眼了。
这“脱靴断镫”的典故,出自唐代唐文宗大和年间。
韩宜可只在史书之中见过,那时候他也曾想过,若是他这辈子能得此殊荣,此生无憾,但没想到,自己今日能亲眼所见。
人比人,气死人!
韩宜可对杨帆羡慕不已,为官一任,能在离别的时候有如此场景,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过韩宜可心服口服,杨帆的政绩摆在那里,那是用性命拼出来的!
杨帆愣在原地,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口。
一种情感在杨帆的脑海中翻滚,他一直以来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作死,求死。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杨帆第一次感觉到了意义。
那一张张遭受了多年欺凌后,终于迎来了曙光的面容,那一张张真挚的、鲜活的面容,让杨帆有些鼻子发酸。
他缓缓地弯下腰,将靴子脱下,然后双手递给了老者。
“老朽,谢大人脱靴!”
“谢大人脱靴!”
“谢大人脱靴……”
杨帆最终还是留下了靴子,老者将靴子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传家宝一样。
杨帆往城外走去,越走身后跟随的人就越多。
曲阜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安静地提着灯、举着火把,送别杨帆。
还未天亮,漆黑的曲阜城里面,亮起了一条“火龙”,从县衙一直蔓延到了曲阜城外。
一路将杨帆送出了曲阜城,杨帆站定,道:“送君千里终须别,诸位,我们就此别过!”
“大人,一路珍重!”
“大人,以后有机会一定回来曲阜看看啊!”
“祝大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大人……”
在百姓们的祝福声中,杨帆翻身上马,他对着众人拱手行了一礼,然后领着小车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曲阜。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杨帆走了,走向了危机四伏的应天,就如同当初的荆轲一般。
朝阳恰好在此时升起,杨帆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中,好似一尊神明。
望着杨帆离去的背影,韩宜可似乎明白了,那天杨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此一去龙潭虎穴,很可能有死无生,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杨帆去死?不行!
韩宜可握紧了拳头,他决定做些什么,不为别的,就为了杨帆拯救的曲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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