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朵雪莲花,很可能是当世仅有,说句价值连城也毫不为过。
水清桦顿感手中的木盒沉重得握不住。
“这花,是你亲自去悬崖绝壁采来的吗?”她追问。
阿骁微笑。夫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两次雪莲花,第一次是去窝棚看望他病中的父亲,第二次是得知沈大家患病后,夫人失态地问他能否采到雪莲花。虽然夫人从未说过,但他知道,夫人内心是渴望得到这种花的。
爱上菲儿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这样聪明美丽的少女,又陪伴他长大,谁能不爱呢?可他出身贫寒,无家无业,凭什么配得起书香世家的千金?
去采雪莲花,这种念头在脑海中闪现一次,就像钉子般扎下根不走了。他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其中半年做好万全准备,半年孤身往返北疆,以摔伤一只手臂为代价,终于采得两朵。
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雪莲再好,在他心中也比不得菲儿,娶到菲儿,才算真正摘到了旷世奇花。
水清桦将木盒轻轻阖上,推还给他。
“打动我的并不是这两朵花,而是你敢于行动的勇气,做足准备的谨慎和全身而退的能力。这两朵花,属于你和菲儿,你须保证,永远像珍爱雪莲花一样,珍爱着菲儿。”
“我保证。”阿骁怀抱着木盒,眼眶湿润,语气郑重。
季家老宅早已翻修一新,园子里遍植芙蓉树。季菲成婚这天,芙蓉花竞相开放,如粉似霞挂满枝头,和新娘的脸儿一样娇美。
季菲身上的大红嫁衣,由水清桦亲手绣制而成。她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以及对刺绣的执着与热爱,毫无保留地倾注在这件嫁衣之上。她穿插使用苏绣与楚绣顶级针法,绣出龙凤呈祥的图案,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她对女儿的深爱与祝福。
精致无比的嫁衣,衬得菲儿亭亭玉立,国色天香。她没有蒙盖头,大大方方地与阿骁并肩而立。当小两口跪拜高堂之时,水清桦的泪水终于冲破堤防,泉涌不止。
透过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菲儿,她恍惚看见上一世的菲儿。那时的菲儿,是她的保护神,总是挡在她前面,对抗来自祖母和大伯母的责难。她就像个储满了火药的小炮仗,一点就能炸,忤逆不孝、尖酸刻薄,就是她的标签。为了保护娘亲,她弄坏了名声,不得长辈欢喜,同时也让自己龟缩进了厚厚的壳里,谁也无法触碰。
如今,她的菲儿,双眉间再也不见愁苦和戾气,阳光洒在她瓷白的脸庞上,映照着她双眸中的踌躇满志、顾盼神飞,那是独属于强者的光芒。
原来,在爱与阳光中滋养长大的菲儿,是这样的。
水清桦的目光渐渐移到另两个女儿身上。
季蕊已是小小少女,小脸出落得倾国倾城,笑容依然娇憨纯真,嘴角只淡淡一牵,便能融化了所有人的心。
真好,前世那个受尽欺侮,极度自卑的季蕊也变了模样。
至于季薇……水清桦心绪复杂地看着最小的女儿。在这个喜气洋洋的场合,她白生生的小脸依然平静,原本就如小大人一样,在东宫给小世子伴读了几年,越发高深莫测了起来。她很少如孩童一般放肆笑闹,只有那双深深看着长姐的眼睛,透露出她内心的欢喜。
她与这个女儿,似乎总是欠缺一分母女间的亲密无间,但她早已学会了接纳,从薇儿投胎到自己腹中那天起,她们便结下命定的缘分。
她又看向这满堂的宾客。京城、江南、楚地甚至蜀地,均有宾客前来道贺,看的都是水绣坊这块金字招牌。叶锦城、赢洲这些多年好友,更是将菲儿视为子侄,备下重礼。
水清桦在人群中还看到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钱老。他和窦建之、宋蕙心坐在一起,不知说到了什么,正手舞足蹈,乐不可支。水清桦猜测,能让他如此开怀的,一定是某种楚绣技法。
除宾客外,水绣坊还在楚绣街大摆三天流水席,让这场婚礼成为轰动整条楚绣街的盛事。如今,楚绣街有几百家店铺,几千名绣娘,其中至少一半都是由她的绣校输送的。
水清桦轻轻吐了口气。重生那天,她对自己发过誓,这辈子她要做到两件事,第一,自己活出个人样来,第二,把三个女儿重新养一遍。看来,她做得还不错。
“清桦,你怎么哭了。”季子墨走过来,温暖的手指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水。
水清桦这才发现,新郎新娘已经入了洞房,刚才挤得满满当当的喜堂,空落了不少。
“我没有哭,我是高兴,”水清桦凝望着季子墨英俊的脸庞,“高兴自己这一世,终究没有白来。”
瞅着四下里无人注意,季子墨轻轻握住水清桦的双手:“这一世还很长,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清桦,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二人相视一笑,温柔缱绻,尽在不言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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