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桦心中乱作一团。
如果,如果沈绣娘是季子墨的生母,那么很多事都说得通了。
她孤身去了江夏,却没有与任何一个男子来往。
因为她不是去找曾经的情郎,而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她不去鄂城的丝忆坊做事,也不肯搬离那个破房子,哪怕恶劣的居住条件侵蚀着她的身体。
因为只有守在那里,才能经常看到自己的儿子。
她坚持与海先生过了十多年,却一朝毅然出走。
因为那时季家罢官抄家,她得到消息,担心儿子过得不好。
只有一点说不通,季子墨既是沈绣娘的儿子,他是如何以季家三公子的身份长大的?
水清桦顿时想到季子墨和季子轩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从没有人怀疑过他们是亲兄弟,倘若,不是兄弟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海先生家的。海先生自己尚且失魂落魄,自然注意不到另一个失魂落魄的她。
回到家中,看到笑着向她迎过来的季子墨,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借口还要思考刺绣上的事,躲进了绣阁。
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季子墨。他们曾经约定过,有事永远不隐瞒对方,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是,这件事对季子墨实在太残忍了。沈绣娘默默注视自己的儿子七年,直到去世都没有告诉他真相,自己又怎能让沈绣娘的苦心付之东流呢?
沈绣娘已经去世多年,揭开真相改变不了任何事,只会让季子墨陷入痛苦和怀疑。就让这个秘密,湮灭在自己心中吧。
下定决心,水清桦如释重负,她长吁一口气,快步走出绣阁。见季子墨正在院中修建花草,水清桦笑说:“夫君,我饿了。”
季子墨放下花剪,拍拍手上的尘土:“给你留了饭,我去端。”
***
双面三异绣的研制如火如荼,进展颇为顺利。在此过程中,小葫芦的天分与聪慧大放异彩。他提出,若想真正做到两面相异,画稿的选择必须要求极高。两面画稿在大小和构图上的差异绝不能过大。如今,一面已选定了庄重肃穆的耶稣像,另一面,众人在江南诸多名画中,精挑细选出一幅笔触细腻的静物图。
最初的尝试必定是充满挫折的,失败一次又一次降临。次数多了,他们逐渐找准了回针的规律。在摸索中,小葫芦与柳叶儿的配合愈发默契,从起初的磕磕绊绊,到后来渐入佳境,直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领会对方意图,真正做到心意相通。
历经近三个月时光,这幅堪称前无古人的双面三异绣作品终于大功告成。沈馨与水清桦相视一笑,笑容中满是欣慰与自豪。她们的绣谱里,从此又可增添一种技法,这技法必将成为苏绣的明珠,在刺绣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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