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才坐在角落里低声嘟囔着:“季子墨我见过,人中龙凤,齐大非偶。”
水清桦扭着双手,低头不语。家人说的她何尝不知,但她才不到十七岁,情窦初开便遇到季子墨,从此其他人都看不进眼里,尽管内心隐隐知道两人差距巨大,但仍然抱着几分侥幸,万一季子墨会喜欢她呢?
看到她的神情,一家人都明白了。
就这样,水清桦嫁了季子墨。
婚后,她发现了季子墨的另一面。人前,他是温润如玉、皎如明月的浊世佳公子;人后,他要么出去采风写生,要么把自己关在书斋,但凡在书画技艺上有所突破便手舞足蹈,哪怕深更半夜也会兴奋得叮叮咚咚弹起琴来,季府人背后都叫他“半痴”。
作为妻子,水清桦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除了打理一日三餐、四季衣袍,还要督促他按时沐浴、睡觉,不许半夜弹琴。季子墨放在生活上的心思并不多,对她很顺从,小两口相处虽然平淡,也还算和美。
正沉陷于往事,季子墨推门进来,撞个正着。
尽管提前做了心理建设,真正四目相对时,依然做不到心如止水。委屈、伤心、失望纠结成一团涌上心头,她泪水决堤,呜咽着低吼一声:“你怎么才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季子墨愣住了。这是清桦第一次向他发怒,也是第一次表现得这么难过。他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慌乱地说:“对不住,清桦,我以为你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离开几个时辰不要紧的。你受苦了,是我的错。”
他什么也不知道。那种连呼吸都要用尽全力,浑身痛入骨髓,一直等但等不到他的绝望,终是她心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水清桦低下头,掩去复杂的眼神,闷闷地说:“快来看看女儿。”
季子墨只当她是因为生了女儿而哭,开解道:“无妨的,我们还年轻,不急。”
“这次生产恐怕伤了元气,我以后不打算再生了。”水清桦鼓起勇气,直直看向季子墨。
季子墨睁大了眼睛。母亲在子嗣上给妻子压力,他是有数的,有了嫡子才能在季家站稳脚跟,在这件事上,妻子一向比他更着急,怎么突然说不生了?
不仅如此,他发现妻子有什么不一样了。在他面前,水清桦一贯温柔小意,软软糯糯,看他的时候眼里满是倾慕。现在却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坚定,目光坚毅。
季子墨下意识回避了心头的异样。他抱起女儿,刚出生的孩子,眼睛微闭着,露出浅浅笑靥。季子墨觉得心里又软又酸又甜,真是奇异,这是他第三次做父亲了,但之前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可能和这个女儿格外有缘。
“给她取名薇吧,季薇。”季子墨深深看着女儿,又看向妻子,“身子不好就慢慢调理,要孩子的事咱们暂且不提。孩子我照看着,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被他一说,水清桦顿感倦意袭上四肢百骸,什么也顾不得,头一歪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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