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乞儿浑身是伤,阿杏与阿桃脱了她衣裳才发现几乎浑身都遍布了大大小小的旧伤痕,青紫一片,形容凄惨。
最久远的约得两三个月前,最近的不过十几天功夫……要么是被旁的乞儿欺负,要么便是那“巨变”了。
崔令鸢她们回来的时候,丁香正在帮她洗头。
擦干净脸,露出其下五官,虽经历了诸多磨难以后消瘦得厉害,也不难看出曾经是个清秀佳人。
一个女子,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在外流浪能有什么好日子?看她这情形,可想而知这些日子流离失所,吃不饱穿不暖,精神和身体收到双重折磨,才会犹如惊弓之鸟般。
真诚才能打动人心,要从对方嘴里套话,先得抚慰对方。
而眼下崔令鸢能做的也就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再吃一顿饱饭了。
其余人都退了出来,她们一共开了三间上房,罗二娘和婢子们回了自个屋子,只留最稳重的丁香陪着那乞儿。
沈朝盈则去了楼下,问掌柜的借了厨房一用。
由北到南,厨房里最分明的区别便是菜蔬种类。
二月初的长安,气温低寒,连葱韭都还没冒头,只有越冬的菘菜萝卜聊以解闷。便是宫里,最多多一些韭黄、蒜黄一类黄化蔬菜打牙祭。
其余寻常百姓的餐桌上,大多数是腌肉、羊肉占了大头,鱼是没有的,冰面还很厚,要到二月中以后,才会陆续有城郊的农户提着二三尾鱼进城叫卖。
但是益州的老百姓已经开始吃各种新鲜脆嫩的蔬菜了。
崔令鸢只往蔬菜那边看了一眼。
若是她们自己吃,她一定会非常稀罕这些在长安来说很难得的蔬菜,轻锅快炒、清水汆熟淋上麻油,都很不错。
但对于几个月甚至更久没吃好饭的人来说,还是踏踏实实的炖、蒸之流更合适。
付了足够的银钱,厨房里的食材任她取用,确实也许久没有动火了,崔令鸢拿起菜刀,竟然有些手痒。
随手挑了跟又白又胖的萝卜,唰唰将皮削了,滚刀切成不那么均匀的块儿,浸清水里。
再取一块牛肉,肚子里没油水的人乍然沾了荤腥,大鱼大肉的容易腹痛腹泻,牛肉比羊肉豕肉更精嫩,更健康些。
牛肉切成丁,不切薄片,因为饿久了的人只想大口吃肉大口喝汤,没心情欣赏你刀工如何了得如何薄如蝉翼,汤底又在灶上炖了多久,不需要。
所以也省了崔令鸢的事。
清炖萝卜牛腩在砂锅上炖着,再来汆一个丸子。
鱼丸太费功夫,取了豕肉与芫荽,三肥七瘦,剁得碎碎的,打入一个鸡蛋顺着同一方向搅上劲,挤成团,轻轻荡进沸水中,不一会儿成型了,才能搅动。
捞出来淋上拌好的料汁,清酱油醋盐糖少许,芫荽开胃,肉丸极嫩。
再炒一个小菜就够了。
主食是客栈蒸的梗米饭,大锅蒸得湿软,不够粒粒分明,却能顶饱,对于主要诉求是吃饱而不是好吃的人来说足够了。
崔令鸢从蒸笼里又拿了个炊饼出来,一起放在托盘里,亲自端着上楼。
推开房间门,乞儿惊惧一场,察觉她们没有恶意之后,渐渐放松,竟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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