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这是真活着?还是说,你,你根本就不是我姑姑,而是来哄我的?!”
梁宁道:“若我是来哄你的,你待如何?”
梁郅沉默。
他抬头看着山岗,山风推着松林涌动,你说它带来了什么,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你说它无痕无痕来了一遭,眼前的林涛与风声却又是切切实实的。
他收回目光,重又坐回墙头。
“若你是哄我的,我也不怪你。你这么做肯定是有求于我,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看到你装得这么像的份上,我不是不可以满足你。”顿一下他又道,“当然,你若想嫁给我,那还是不成的。”
梁宁伸手拎住他的耳朵:“你三岁时尿床把你祖母费老鼻子劲绣好的半幅寿字图尿坏了,是我给你顶的缸!
“你五岁时把你大伯那只会说话的鹦鹉拿去兑零嘴儿了,也是老娘掏钱给你赎回来才免了你一顿打!还有你七岁时跟荣王世子打架……”
她这边厢掰着手指头一路数下来,那边厢被拎住了耳朵的梁郅却是越听越颤抖!
最后他一把抓住了梁宁:“姑姑!真的是你?!”
他所有的小秘密她全部都知道,而且数落他的口吻还有拎他耳朵的手势是如此熟悉,她不是他姑姑是谁?不是梁宁又会是谁?!
梁宁定定地望着他,半晌后又缓声道:“你十一岁那年,二哥牺牲,你在他灵前烧了一百零一张纸,每张纸上都是你写下的保证,你说你一定会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十四岁那年,郴儿孝中挂帅,你不甘其后,偷偷地盗了郴儿手上一枚通行令,去给他当押粮官。
“你说,上阵亲兄弟,你绝对不会任凭他去杀敌而安守在后方,你一定要让他绝不为粮饷发愁……”
“姑姑!”
梁郅再也控制不住,往前一扑投进了梁宁怀里!
嚎啕的哭声盖过了风声,梁宁抚着他的头发,语声艰涩:“臭小子,我是姑姑。”
健壮英挺的少年,不,他已是个及冠的青年,此刻投靠在瘦削的她肩膀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以为你真的死了!我们都以为你回不来了!……走!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他拖着梁宁往阶下走,那样迫切的动作,抓得那样紧的双手,仿佛再慢一步她就要消失!
“先不急着回去,我还有很多话,等我跟你说明白了,我们再来商量回去的事。”
梁郅对上她灼灼的双眼,终于渐渐平静。
他道:“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为何不来找我们?”
梁宁拉着他坐下来,缓声道:“在我回答你这些话之前,我先问你,你当真认定我就是梁宁吗?”
“当然!”梁郅再度激动,“你不是她又会是谁?只有姑姑你才会知道我那么多的事情,我只跟你分享过!你的口吻你的动作,你所有的一切,都与姑姑如出一辙!
“我也不是没有阅历,这些年我见的人和事都多了去了!
“我万分笃定就是你!就算是有人成心学你,能学出你的腔调,也绝对学不出这番气势!”
梁宁再道:“那我要是换了容貌,甚至连躯壳也换了呢?你还能相信是我?”
“当然相信!”梁郅挺直身,“我们的姑侄情份是在心里,又不是在外表上!”
梁宁点点头,道:“好。”
她摘下脸上的面巾,抬起头来:“现在你再回答我一遍,看到这张脸之后,你心中还笃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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