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先生根本没搭理,胡子一翘,直接把肃王殿下也轰了出去。
杨不留血流得太多,命还在,元气却所剩无几,老郎中替她换药的功夫就已经头晕眼花地昏睡过去。诸允爅轻手轻脚地替她拉好被子,拨开她颊侧被冷汗溻湿黏着的鬓发,默然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回头就被候在一旁看他腻歪的郑老先生扯开前襟,按着包扎得紧实的绷带探了探伤口,捻了捻胡子,确认胸口捱的这一刀没因着他情绪激动崩开,转身伏在桌上写了张方子,“她这个昏睡的状态还得个两三天,这个方子你跟她一起吃。来,低头……”
郑老先生稍微踮着脚,伸手把藏在他发顶的一根银针摘下去,又扯着他的腕子切了下脉门,斜眼搭着肃王殿下的神色,低笑着叹了口气,“她一醒过来,你俩都没事儿了。明儿这安神的针也用不着挨了。”老先生边说话边低头收拾药箱子,忽然想到甚么似的猛抬了下脑袋,“宪王殿下状况不大好。”老先生顿了一下,“肃王殿下您久在行伍,胸口挨了一刀还能活蹦乱跳的,但宪王殿下细皮嫩肉的,恐怕撑不了多久……拿千年人参试试兴许还有救,现如今我只能保他不死,至于活不活得下去……”
诸允爅略微蹙了下眉,迅速明白过来老郎中的意思宪王被围追堵截沿着山路逃窜,被一个追随了他一路突然反悔倒头投降的副将一刀劈在胸口打算拎着尸体前去邀功,宪王殿下落生至今事事顺遂,时至如今众叛亲离,脑袋上还顶着造反的重罪,迟早也是个死,压根儿没有求生的意识。
诸允爅颔首见礼示意,侧身送郑老先生出门,“劳烦先生了,最起码也得让他撑到京城来信。不管如何,此事问责绝对不会牵连郑家,先生大可放心。”
小老头大抵是在等他这句绝不牵连的许诺,听了这话捻了捻胡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小院里等着肃王殿下露面的众人目送郑老先生离开,转而面面相觑了一瞬,争相恐后地凑了过来。
南境和京城的祸端惊动了近半个北明江山,危局虽解,可上百个山头的土匪招安一事后续如何进展简直乱作一团,支撑着方彦君呼风唤雨的一众县府官员待查,圣旨未到行事受限,他们全凭着肃王这点儿可怜的权力硬撑。
诸允爅这一颗心七零八落分得细碎,一半儿牵挂在杨不留身上,如今人总算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南境驻军这些个悬而未决的破事儿,肃王殿下自然逃不开。
文官耍嘴皮子的活计陶侃自告奋勇大包大揽,行伍善后又被肃王殿下丢给周子城和林柯,委以重任撒手不管,到头来最难啃的骨头,也就剩下招安书以外,虽介入镇压叛军,但拒不归顺朝廷的这一帮悍匪。
招安悍匪拼得尽是威势,孔安长着一副文弱书生的皮囊,吓唬人这事儿他出面见效不快,诸允爅犹豫了一会儿,索性把这一团乱麻塞给熊将军和时慕青,让这俩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去收拾那伙儿叫嚣着拒不归顺的土匪。
孔安拱了拱手把人一个接一个地送走,忍不住追着肃王殿下问,“殿下需要草民做甚么?救下杨姑娘那人的行踪已经着手去打听,等杨姑娘有力气画个画像,等消息便是”
诸允爅留他不是为了这事儿,摆了摆手,截口打断他,“还有一事,需得孔先生出面。”
孔安愣了一下,撒手放开抻着脖子要进屋看杨不留的尹星桥,拧眉沉声道,“殿下请讲。”
“尸首。”虽搪塞回绝在先,但杨不留昏迷数日几乎成了浆糊似的脑子人就对乎噶尔那具尸首的身份生疑,诸允爅沉吟再三,还是觉得再做确认以备无患为妙。
“乎噶尔的那具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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