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二十五章 商家乱事(1 / 2)念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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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阁正对着巷口,巷子连着两条不算宽阔的街,街上烟火氤氲,吆喝声远近交叠,正是喧闹的时辰。

杨不留难得没有刻意避开总想跟她套近乎的温如珂,不尴不尬地被他以视察民情的倒霉借口拖着满街走。

温如珂难掩兴奋。一来是因着最近对他态度疏淡的杨不留肯陪着他,也算是圆满了他幼时羡慕京中子弟每每出行,身后都有一群小不点儿弟弟妹妹簇拥着的盛景;二来,彻查了赵谦来,广宁府正处于上下荡涤之时,温如珂一直为凶案纠缠,还未来得及听听街头巷尾的闲谈,这会儿得了闲,难免贪图点儿能把他夸得尾巴翘上天的虚名。

这几日多雨,青石板被雨水泡了个透彻,绞拼的石缝里尽是泥汤,车轮碾过,溅起来的脏污悉数落在了正同杨不留高谈阔论的温如珂下垂的衣摆上。

送货的小贩埋头拖车,肩上忽然觉出车轮磕绊了什么似的起伏了一下,紧接着便听见身后有人“诶呀”了一声,忙停下,晕头转向的先拿搭在肩上的抹布往脑袋脖子上使劲儿胡噜了一把,这才涨红着脸循着声音望过去。

这一瞧,瞧得心里一哆嗦。小贩手脚都不会摆了,急忙凑过去拿擦脸的抹布去擦知府大人的鞋靴衣角,嘴里还细细碎碎地嘀咕出了哭腔,显然是曾被欺压惯了的模样。

温如珂被这小贩的手足无措吓得整个人像是猫被踩了爪子似的堂皇起来。他伸手去搀扶着这位就快要抱他大腿的小贩,费了他的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捞起来,又低头瞧了瞧被擦成了一副泥水江山图的衣摆,叹了口气,把人打发走了。

杨不留看着温如珂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也纳闷。这位知府大人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长相,到广宁府至今也没做过什么吆五喝六抽筋扒皮的混蛋事儿,甚至于整天费心竭力兢兢业业地填补着广宁府长久累积的残缺损坏……怎的这小商贩瞧见他却是一副五雷轰顶家门不幸的丧气德行?

温如珂拎起衣摆瞧着这“泥水图”,实在是觉得有辱斯文难看得要命,杨不留有意托词,准备顺势把这个满街乱逛想给她买东买西的小知府赶回衙门去——谁知这温如珂今儿是铁了心揪住杨不留不放。

他虽应了言归宁不去追问,可这念叨了许久的妹妹站在他跟前,就差最后这么一哆嗦,偏偏所有人都跟他打哑谜,他哪儿能善罢甘休。

温如珂几乎算得上是生拉硬拽地拖着杨不留在一间她相熟的酒楼里坐定。他无心吃饭,随意叫店小二吆喝了几个拿手菜,转而又讨了盆水,生疏地把自己的衣角扔进水里搅两下再捞出来。

杨不留上次见人这么处理衣服上的污渍还是数日之前——肃王殿下换了几套衣服实在没得穿,又对自己挑选衣裳的眼光略微存疑,也不知道这位天潢贵胄怎么想的,竟兴冲冲地打算自己洗衣裳,一袭月白长衫被他在水里涮成了地图,直把杨不留心疼得够呛。

杨不留眼瞧着他衣摆上的污渍越浸越花,欲言又止地盯着他。温如珂倒是专心,好一阵儿才发现这衣裳是越收拾越脏,索性作罢,百无聊赖地看着正午时分逐渐盈门的食客,等菜喝茶。

小张迎了几位客人进门,挨着杨不留的桌子坐定。旁桌的客人让小张吆喝了几道菜,小伙计忙完也就没别的事儿,拿了酒就想找杨不留闲聊听她讲讲前段时间的“易容案”,可她身边儿的公子哥他不认识,又怕影响食客,末了小张只是稍稍在这个脸生的公子身上扫了一眼,转而同杨不留道,“新摘的梨子捂好了,给你和这位公子拿两个尝尝?”

杨不留点点头,朝着柜台望了一眼,“黄叔今儿不在?”

“我师父他出门了。”小张闻言当即一脸忿忿,一抖抹布坐下了,“……诶,我跟你说杨姑娘,那几个给酒楼送菜的菜贩子都疯了!这不是最近新来的知府大人到处查账么,搞得那些做买卖的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是之前欠了多少钱……这有度牒的倒是占了俏可以免税,可给咱们进肉送菜的那些个小商小贩哪儿有机会得什么度牒呀,他们上面的大商户现在为了补缴税款忙得焦头烂额,就逼着他们也跟着涨价——之前钱不对账的那些还不是拿来上下打点,最后都进了赵谦来那钱耙子的腰包?可之前吞的还没吐出来,一查账全是坑,大伙儿还得再往上面补。这些个奸商,他们总嚷嚷着没钱,就知道朝外人伸手,盈利得少了菜就涨价,你可不知道,那菜价涨得邪乎……我师父说是要去找人理论,也不知道理论出了什么个结果。”

温如珂一怔。

赵谦来这个被朝廷盯了许久的导火线把举国上下贪腐的烂根都炸了出来。赵谦来拿着国库拨到地方的银两扣一多半用一少半,乱七八糟的吞不下了,就把账压在各地的商户头上,再从商税里克扣贪污。税赋不归国,地方上富得流油的大户数不过来,国库却因着左一次赈灾右一次大赦只减不增。当今圣上一道炸成烟花的圣旨下来,户部就只能派人各府各卫的算总账——他们这些当官的所认为的理所应当,到了百姓口中却变了味儿。

旁边方桌一身青色长袍的客人一听,也回过头来凑热闹,“哟,小张,知道得挺多啊。”

小张一晃脑袋,“那是,这开门做生意嘛,谁说什么,听两句就记住了嘛。”

另一位藏青短打的客人一边儿嚼着豆子一边儿也跟着搭茬,“要我说,这新来的知府也是够缺心眼儿的,听说了没有?他这次还要查李老板和陈老板呐!谁不知道,北边儿两个大矿一直都是闻副都统那边儿把持着,钱耙子向来都是不敢问不敢言,他这插一杠子,还不得让闻家捏小鸡仔儿似的捏死啊?”

青色长袍一摆手,“你还别说,这肃王殿下在这儿呢,谁知道他偏向谁?再者说,户部尚书还是咱知府大人的亲哥哥呢,他不得护着啊?”

藏青短打撇嘴,“那王爷来这儿什么都没干啊。也就押送钱耙子去京城那天嘚瑟那么一招儿,咱还没看见,然后就没影儿了,不说是要彻查贪污舞弊么?人指不定跑哪儿逍遥去了呢……依我看啊,这逮了钱耙子,往上面补点儿税款,诶,闹一阵儿也就风平浪静了……听他们说咱这新来的知府大人铁面无私,也不知道他能铁多长时间。这天高皇帝远的,眼巴巴等着朝廷那点儿俸禄?过几年苦日子就知道咯,到时候再查,再换个新的知府……反正折腾的都是我们这些一老本实的小老百姓。”

青色长袍噗嗤一乐,“啧,还敢说知府大人坏话,不知道咱们这位青天大老爷是走哪儿哪儿死人吗?多少年前的尸体都能给你翻出来……小心啊你。”

藏青短打耸肩,阴阳怪气儿道,“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知府大人叫门……不过咱这青天大老爷也够邪门,自打他来,咱这满城的棺材铺子生意都好得很,也是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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