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门板刚落上栓,门外马蹄踏地车轮碾滚过青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言归宁算盘一抖,时不时残废一次的门板就被人“笃笃笃”地敲个不停。
杨不留和诸允爅正点灯熬油地对着一堆需要缝制的香囊犯愁。言归宁慢条斯理地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步子还没迈开,宋来音就跟小炮竹似的从后院一脑袋扎到前堂,一声不问先要开门。
言归宁先于小丫头挑落门闩之前把人扛起来,借此机会絮絮叨叨了几句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的话,然后才单手举着宋来音,不紧不慢地打算开门,“估计是你们家老宋来接你回——”
门板推开一半,言归宁打眼瞧见门外的人先目瞪口呆了一会儿,耷拉在他背后的宋来音扑腾了两下,言归宁当即回神儿,嫌弃地瞥了眼被五花大绑,脑袋顶着门的宋铮,又看向那位不甚熟悉的传说中的知府大人,直接一门板甩在宋铮脸上,把宋来音哄到楼上睡觉,这才越过不明所以的两位“绣工”,开门把被撞得鼻血横流的宋铮和累得直不起腰的温如珂迎了进来。
言归宁瞧着宋铮这一身乱七八糟的绳结,猜出十之**是出自这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记得跟他自报家门的知府大人之手。
温如珂扛着宋铮先规规矩矩地对捏着绣花针的诸允爅施了一礼,而后才把这死沉死沉的人扔到地板上,卸了力瘫在一旁。
诸允爅看向水里捞出来似的温如珂,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儿?”
温如珂匀了口气,“中了也不知道什么迷幻药,倔驴似的,我弄不动他,打晕了捆上的。”
言归宁掐着宋铮的脉象翻着眼睛自顾自的嘀咕了一阵儿,“中毒了。”
杨不留端杯水的功夫就听见言归宁下了这么一个定论,骇了一跳,可瞧着她师父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稳了稳,凑到宋铮身边儿抽了抽鼻子,定下心,“这不是星桥配的迷药吗?怎么弄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温如珂挪腾宋铮挪腾的快报废了,闷了一满杯茶水,没急着解释,哑着嗓子问,“他这没事儿吧?”
小神婆那点儿装神弄鬼的药方早些时候还藏着掖着的,后来杨不留闻着味儿就把配方猜出来,尹星桥索性不再瞒,一股脑儿的把解药的方子也告诉她了。
“不碍事,扎几针让他清醒清醒,煎服药给他灌下去就好了。”言归宁把刚转醒就虫子似乱动的宋铮翻了个个儿,摸来针包,抖开让温如珂帮忙捧着,头也不抬地喊了杨不留一声,“闺女,茶叶和生甘草多一钱,其余的药也照例多一些,这傻子是把迷药当糖吃了吗?”
这厢“治病救傻子”正热火朝天,那厢诸允爅有一搭没一搭听温如珂讲着宋捕头的光荣事迹,手里还拿着绣花针跟这几个待缝的香囊较劲。
绣花针比寻常缝衣针细不少,诸允爅自诩不粗的手指头捏着也挺费劲,活像猪蹄缝里夹着根儿针。
诸允爅本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圣人,混迹应天府的时候那也是收了不少女孩子手帕的一军统帅珠冠王爷,讨女孩子欢心的法子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杨不留这儿总是处处碰壁。
好不容易送了个花环,结果还是这当地不知名的野菊。杨不留倒是不介意,嫌弃了一会儿反而高兴,说这是山里的野菊,湿着可以泡酒,干了也能入药,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环强了不知多少。
诸允爅锲而不舍。见杨不留买了一堆荷包要缝香囊,回药铺主动提出帮忙,虽然笨拙了点儿,但好歹缝得结实,也不难看。
温如珂捧着针包打趣,“若是让应天府的姑娘们知道,她们朝思暮想的堂堂肃王殿下、镇虎军一军统帅在广宁府缝香囊,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诸允爅头都没抬,认真仔细得像是摆沙盘推演,“也不是没缝过,在北边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衣裳破了不缝,那就没得穿。”
这话倒是真的。诸允爅在北境头两年条件艰苦,接连不断的大小战火恼人又耗费军需,一身盔甲底下的粗布衣裳磨出个把个洞在所难免。但从京城下派到军营的军需供应不上,底下的兵破破烂烂,诸允爅既没那个闲钱,也没那个精力自己制备新衣裳,索性跟底下的将士同甘共苦——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大半夜的围着篝火吐唾沫抿线缝衣裳,一回生二回熟,虽然不如姑娘家缝的漂亮,但绝对结实抗造。
温如珂打出生起就是个金贵命,没去过什么环境恶劣的地儿,广宁算最远了,他还愁着寒冬腊月怎么熬日子呢,所以他即便体谅北境艰苦,却很难感同身受。
言归宁专心且凶狠地戳了宋铮一针,一拃多长的银针没进肉里一半儿。这一下彻底把宋铮扎疼了,整个人活鱼似的一跳,险些把言归宁翻了个跟头出去。
跳了没几下,倒是把人活生生疼醒了。
言归宁把银针转了几圈揪出来,在宋铮脑门儿上一拍,“妥,甭跟我这儿装死。”
温如珂乐了,交出针包蹲在地上,拍了拍宋铮在地上蹭了灰的脸颊,给他解绳子,“嘿,我是谁?”
宋铮痛苦地活动活动手脚,嘴上犯欠,“哟,火柴杆儿成精了。”
温如珂照着胸口捶了他一拳,起身对着言归宁恭敬道,“言先生医术当真高明,几针下去竟真的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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