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半月如水,王家院中传来“吱呀”一声门轴声响,掺着野猫阴阳怪气哀嚎的动静。
诸允爅迅速转身望向岳无衣。只见少年郎双手做圆筒状搭在嘴边,刚“喵”了一半,捉到诸允爅投来的视线,当即指了指身下房檐,双手分开,示意门开有人。
杨不留也缓慢地歪扭着回身。王家东边正房房门大开,灯烛晃动之间,有人从屋内扔了个酒坛子出来,霎时碎落满地,“哗啦啦”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色里。
紧接着便听见女子尖锐的叫喊声,“死猫!天天晚上阴魂不散!跟你主子一起死了才好!”
杨不留被这叫喊声吓了一跳,转头却见诸允爅眉间紧蹙若有所思,便问道:“殿下怎么了?”
诸允爅晃神,“她说……猫?”
“是啊。”杨不留不解,目光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大敞着的房门,低声问道:“殿下有何疑问?”
“之前我在义庄耳房里时也见过一只猫,伏在义庄后院的墙上……等到王家夫妇二人离开后没多久再去看,那猫也不见了。”
杨不留一时无声,抬起胳膊轻轻碰了碰诸允爅的手臂,手指指向屋顶,茫然道:“殿下是否还记得那猫的样子?是不是岳无衣身旁的那只?”
诸允爅抬眼一瞧,夜幕之下少年郎周身映染着月色的光晕,他的身边不知从何时起趴伏了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光晕,正歪着头,毫不胆怯地同少年郎对视相峙。
“像了八成,离得太远,瞧不大清。”诸允爅略一思忖,“这猫……会不会是——”
杨不留当即回想起王大嫂小臂上的抓痕,惊诧道:“会不会是……郑家养的猫?”
正此时,笼着昏黄灯光的房间里又传来碗碟破碎的声响。
诸允爅和杨不留齐整整地趴在围墙边,目光双双落在自屋内晃悠出门的男人身上。只见他一步三晃跪到墙脚翻松的土地上,徒手在湿润的土壤上拨来翻去,嘴里嘀咕道:“臭娘们儿,埋了钱不花等着来年发芽啊?老子就是要买酒喝!你他娘的还要管我?”
话音未落,屋内的女人啼哭着走了出来,扑打上来,用力捶着男人的背,“你难道非要把自己喝死才算完是吗?!郑家的这些钱你是想喝到死吗?!你死了我做的这些还有什么用?!”
“谁让你做这些的?!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你疯了!你这不是在报复郑家,你是在报复我!”男人满手泥泞地把女人推翻在地,低吼道:“你明不明白我为什么天天喝酒买醉?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妹妹是谁逼死的吗!”
诸允爅闻言大惊,正要起身,杨不留却扣住了他的手腕,拧着眉间轻轻摇头,让他莫要轻举妄动。
“别急,听他们说完。”
女人伏在地上啜泣,半晌没有动静。转眼便见她抹干了鼻涕和眼泪,起身长叹了一口气,绕到西侧小房门前的摊车前,伸手捞了件物什,径直走到男人背后,阴森说道:“你妹妹跟郑老爷子私通,她活该!”
“我妹妹是被迫的!凭什么死的是她!”男人眼眶欲裂,如野兽低吼:“你不帮她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还要落井下石逼她去死!”
“你妹妹不死,难不成还要等到她怀了公公孩子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吗?!到时候你以为人家会说郑老爷子龌龊下流?你错了……人家只会说你妹妹勾引男人下贱作死!她这一辈子都会活在别人的指责声里!”
“可她是无辜的呀……”男人周身抖如筛糠,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盯着这个面容狰狞的女人:“你也是女人……你怎么就忍心……”
诸允爅惊诧之余瞬时明白,原来杨不留对投井案始终不愿多言,并不是断验有误未能洗冤,而是……为了保全那可怜姑娘最后的一点尊严。
他偷偷瞄着这个满脸严肃的姑娘,忽然心中有些酸涩,“你知道他妹妹投井时是受了侮辱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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