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阴冥鬼火(1 / 2)念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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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下得慵懒,夹裹而来的寒气却锋利如刀刃。

岳无衣打了个寒颤,挠了挠发凉的鼻尖,犹豫道:“那……这尸首……”

问这话算是经常打扫战场落下的毛病,搁在这会儿有点多余。

“活着既然有人雇他们来,死了自然也会有人带他们走。”

诸允爅这话说得慢悠悠的,言语里提及生死也平淡。他这人里外向来分得清,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经历曾血淋淋地烙烫在他过去的年岁里。

对敌人的生死太过惋惜在乎,就是在自己的头顶悬了把随时会掉落的刀,掉下来会要命。

岳无衣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鼻子就痒,屏着气儿缓了好半天,又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啊啾!!”

诸允爅正四处张望勘察地势,被岳无衣突然的动静吓得瞪圆了眼睛。转头瞧见少年郎温吞吞地抹掉快流到唇边的鼻水儿,诸允爅有点儿嫌弃,不过没说出来,毕竟在这儿受冷挨冻万般缘由都出在他身上。

诸允爅转身,将扇子扔到岳无衣怀里,漫不经心道:“拿着,挡雨。”

岳无衣谄媚的傻笑出声,捧着折扇先稀罕了半天。

三年前镇虎军大战告捷,诸允爅率精锐疾行回京述职。休整时日恰逢生辰,送到肃王府的礼单多得摞摞儿,最上边儿的锦盒装的就是这把扇子。诸允爅自幼多与军旅之人来往,压根儿不晓得这扇子的金贵,到手翌日便险些拆了它烤鸡腿吃。亏着昭王诸允煊及时赶到,带了坛好酒来给自己一母同胞久未团圆的弟弟庆生,这才救了这顶好的物件儿一命。好歹是没枉费昭王殿下亲自去梁老先生住处登门拜访,为自己弟弟讨来这把扇子的心意。

诸允爅对这种一打眼儿就像是凤毛龙甲的物件儿没什么兴趣,不过念着是兄长所赠,且这金丝扇面可抵利刃才带着,只当是件趁手防身的兵器。

岳无衣知道这折扇值好些银子,却也只是闻得到金贵的味儿,瞧不出其中的好处,稀罕够了就抖开扇面举在头顶,跟在诸允爅屁股后头一步三停。

通往广宁府的官道只有一条,自南向北一马平川,周遭除了这片长在矮坡上的树林子,没别个能藏身的地方。方才为解性命之忧,诸允爅无路可选,只能同岳无衣将黑衣人引到树林深处。可这会儿脱了险,两人反倒被这密密匝匝的树和坑洼不平的路纠缠住了去处。

说得简单直白些……就是走丢了。

肃王殿下自诩是位曾率数万大军日夜奔袭的骁勇之将,辨别方向的能耐倒是有。可密林当中的小径早就被十余年恣意生长的苔藓和淤泥遮掩覆盖,身处其间,望不见天,瞧不清地,走着走着就鬼打了墙,绕着圈子直犯迷糊。

岳无衣这会儿倒不惦记找不找得到路。少年郎今日清早只囫囵塞了两个有菜没肉的素包子,此后便被那几个倒霉催的黑衣刺客纠缠住了心思,到现在米水未进。少年还在抽条,消耗得本就多些,这会儿喘平了气儿,肚子里就敲锣打鼓的开始抗议,叫唤起来没个消停。

拍拍不争气的肚皮,岳无衣眼睛一转,想起贵妃娘娘临行前给自家主子和他一人准备了一份混嘴的蜜饯。他的那份儿出门三天就吃光了,齁得牙疼了许多天。他家主子不爱吃甜,估摸着应该还剩下不少,可以拿来先垫垫肚子。

“殿下……”岳无衣在一棵长得尚且周正的树下寻了个还算干净的断碑头子,略微一扫就一屁股坐在上面,把背后的锦缎包袱捞到身前,摸着黑一通乱翻,“咱歇会儿再走吧,总这么转圈儿也不是个办法。”

“……”诸允爅先没吭声,算是默许小副将的话,步子放缓了些,朝着暗淡的远处眺望,隐隐约约瞧见了个朦胧的光点,像是灯笼,眯着眼再一瞧却什么都瞧不见。

诸允爅当是自己眼花,晃晃脑袋作罢。回头瞧着岳无衣还在包袱摸来掏去,便笑:“先前你吃甜吃得牙疼,途经义州的时候,蜜饯都给那些逃难的小孩拿去分了。”

岳无衣闻言,亮堂堂的神情一下子就蔫儿成茅坑里的草纸。又不死心地翻了翻,末了毫无收获地靠在树干上唉声叹气,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脚底下的另一截儿断碑:“义州灾情严重得很。夏季旱得土地开裂,入秋数日大雨,浇垮了那么多屋子,可朝廷竟是一张义州的折子都没收到……反倒是广宁府,报了数万灾民的数,不算灾粮,光是赈灾款项就讨了十余万缗。那赵谦来赵知府如意算盘打得倒响,几万缗的灾款兑成麸糠,打发自南向北的灾民凑合了事,余下的钱粮要么收进自己的口袋,要么上下打点,买通官路,到最后,八成也是进了秦……”

诸允爅淡淡地瞥了岳无衣一眼,示意他话到此为止。

尚无真凭实据的事于为官者是忌讳。岳无衣年纪尚轻便有所建树,日后定是要以武将身份立于朝堂的,须要懂得直言贾祸之理。可少年郎嘴总没个把门儿的,诸允爅听了也就作罢,却不得不提醒。

“这附近又没人……”少年郎怏怏地嘀咕了一句,抬头见自家主子眼神儿还搁在他身上,这才觉出逾越。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火燎燎的,脚下用力,愣是将那半截儿石碑从淤泥里蹬了出来。

石碑上有字,被泥土糊得严实。岳无衣揪了一把野草杆折在一起,抱着包袱蹲在地上,不依不饶地戳着淤泥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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