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平军驻地,李光跟高俅商议了李鄂提出的安民散兵法。
对此法,高俅这个三衙殿帅也点头称是。
不来山东地,不知山东民风之剽悍。
来了山东地之后,捋了一下京东两路近些年的剿匪实情,高俅也不禁头疼欲裂。
别说他带的两千禁军了,就是两万,恐怕也难以清除山东一地的匪患。
不提别的,只说慕容彦达离开青州府之前,招安二龙山的劄子。
里面除了详述了二龙山地势之险恶,还有青州指挥使司、总管本州军马统制秦明对二龙山险地的实地勘察状况。
这类险地,莫说是已经聚众几千上万的梁山泊了,只怕几百人在山上扔石头,高俅手下的两千禁军也攻不上去。
对山东一地的匪情评估,高俅这边也有了军报,除了农庄之外,稍微高点的地界就有山匪、游盗。
统合各州府县治的匪情,仅山东一地匪盗,怕不有个十万之数。
虽说许多匪盗只是几十人一伙,但架不住山东地界遍地山匪呐!
经李光提点之后,如今的高俅不怕别的,就怕山东地的匪情,因梁山泊的突然壮大,而拧成一股。
一旦匪众过万,想要平叛,就只能调用西军了。
一旦调用西军,就会破坏官家的伐辽大事,圣宠在哪,高俅清楚的很。
山东剿匪,可以不利也可以失败,但绝不能让梁山坐大,继而将山东境内匪盗聚成一股。
正在头疼的时候,李光又带来了奉武头陀的散兵安民之法,这可真就搔中了高俅心中痒处。
点头允了李光提议,高俅也在想,是不是改善一下与李鄂这個奉武头陀的关系。
就这头陀本事来看,两蔡府在观人之上还是有独到之处的。
高俅想要缓和关系,手段就很简单了,无非大笔一挥,将周围几府几州的库存残兵,调至郓城县,交予李鄂掌管。
整顿京东两路军备,才是高俅之前的正经差遣,如今梁山贼寇在江州坐大,又回了梁山水泊。
那整备跟剿匪就要调换一下了,按媪相童贯所需,整顿河北地军备,当放在京东两路之前。
如今朝廷发往各地的军备差役,已经到了江南地,兴许今年整年、明年初中,都难以整备好河北路跟京东路的军备。
整备是长活,如今坐大的梁山却是肘腋之害,镇海军、天平军可用之人不多,各地厢军更不堪大用。
李鄂的散兵之法,倒也合了高俅想要大起山东乡兵的心思。
残兵之外,各州府军械库之中,还有可用的军械无数,足以装备几万乡兵了。
有禁军弩手配合,再加几万乡兵,若能有决战机会,倒是可破梁山贼寇。
接下来几天,高俅便开始忙活进剿清风山之事,李光这边也兼了一些军中文职,帮着高总管整顿京东路各州府的军备。
同时,李鄂散兵于民的法子,李光也更改了一下,以自己的名义发回了汴京。
剽李鄂的办法,李光这边也是毫无压力的,无非帮着那奉武头陀避嫌而已。
郓城县府库头批残兵整备出来,李光便又到了李鄂的居所之中。
“李正使,似残损的马枪、马槊、步槊,霉烂的皮甲、铁甲,这类兵甲拿出来也就罢了。
十三架弩车,这不是守城的器械吗?
再有,这踏弩若干、残弓若干、尾羽损毁的箭杆一宗,是几个意思?
弓弩、甲胄之类,不该归于民间吧?”
看了李光递来的清单,李鄂也有些挠头,仅是东平府一地,就有残兵如许之多。
说这些是残兵,可能也不贴切,这些玩意儿应该就是东平府的军事储备了。
说北宋末大宋的兵甲做工不成,多半应该是源于这些府库残兵吧?
汴京城内的大弓所、万全作坊之类地方,李鄂也是见过的。
如今的大宋经济繁荣、规矩依旧,制造甲兵,不仅有工艺、工序,还有验收标准。
甲胄分发到人的时候,还要数点甲片,检查甲胄质量。
除非是府库积存,若是新造,质量太差,那做工的匠户们可就是自找苦吃了。
或许这个时候,河北路、京东路,同时进行军资整备,会影响军械的质量,但之前所做,质量绝对不会太差。
无非现在出了质量问题是与生命挂钩的,不是赶工、赶量,从官员、吏员到匠户,谁也不会自讨苦吃。
“弩车、弓弩之类,都是积存已久,难以修复,或是修复之后,射程难以保证的军械。
此类军械,朝廷已然督促工部赶工制造了,用不一年半载,便可填满府库空缺。
再者,梁山匪盗隐有坐大之势,如今急在遏制梁山坐大。
这些弓弩修葺一下,兴许阵战难用,但守庄田之类,应该将将可用。”
听了李光说辞,李鄂只能撇撇嘴了。
再看清单,上面却没有一应残兵的价格,他便问道:
“李正使,你们莫不是想把这些残兵,送给周边村寨吧?”
听到李鄂的问题,李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其中虽有不妥,但如今遏制山东匪情才是头等大事,朝廷吃点亏也就吃点亏了。
“正是!
高总管意思,想以山东境内乡兵襄助,平定匪患。
此类残兵,正可做练兵之用。
待有了下发清单,介时,便可依据清单征兵了。
近日,祝家庄的祝朝奉也允了本官,要派二子、三子出庄,以襄王师剿匪。”
听到李光的如意算盘,李鄂却摇了摇头说道:
“李正使,纸上得来终觉浅。
想法是不错,但李正使怎么知道咱们的兵刃弓弩放下去之后,不会流向梁山泊?
一旦这类官造制式兵刃流到梁山泊,高俅那贼厮又要作何抵挡?
梁山贼寇,真的是贼寇吗?
成为贼寇之前,他们又是什么?
他们是大宋百姓!
既然是百姓,总要有个三亲六故的。
贼匪的三亲六故,会任由他们被朝廷大军剿灭?
李正使不是有开化令的八年牧民经验吗?
你们就是这么牧民的?”
听到李鄂的反问,李光就不是面色大变这么简单了,身上登时汗出如浆,二月天寒,氤氲蒸汽也自这位廉访正使头上冒出。
按照李鄂所说,一旦散兵于民,反被贼匪利用,糜烂的可就不止山东一地了。
江南地方的散兵,弄不好已经在进行了,朝中文人士大夫在巩固自家势力方面的速度,也非常人可及。
“法师救我,也救一救江南黎庶。
法师的散兵安民法,本官已经上报朝廷,劄子到了政事堂,只怕江南部分官员,就会先朝廷一步,散兵于民。
如今,江南经朱勔父子的花石纲祸害,民怨已生。
稍一撩拨,恐怕就是席卷之势。
若如法师所言,贼匪再得了朝廷的官造制式兵刃,那他们与禁军何异?”
这时候,李光已经不在乎,刚刚还颇为惊艳的纸上得来终觉浅了。
如今,因他的劄子,或许蠢蠢欲动的江南民怨,在见了因他的奏疏,散下去的兵刃后,突然爆发。
江南糜烂、山东糜烂,那这大宋还会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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