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丝不动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种致幻错觉,让军头自以为手里的棋还很多,对部属的掌控力还很强。可当它悄悄倒下第一张,就会引发唐朝效应,让残酷的真相瞬间暴露。
这种真相就是——你也没那么高的威望。或者说,所有的忠诚、伦理、富贵、畏惧根本无法自己的命等量齐观。
为了求活,长子朱用贞可以与他的妻子钱氏联合起来充当内鬼,后宅使发小阎宝可以带人半夜钻进卧室欲取他首级作为降汴信物。
避战不出死守,兖州也许还能再坚持一年半载,但侥幸躲过兵变后,朱瑾连一个时辰都不敢逗留就匆匆扔掉帅位和军队,只带着千余誓死追随的衙军与安福庆惶惶踏上流亡之旅。
他胆子还算大的,毕竟是遭遇未遂的杀身之祸之后才痛下决心跑路的。岐贼进薄长安失败那次,察觉到军中情绪不对劲的李茂贞连夜就逃走了。
“到,到哪了?”朱瑾精神有些恍惚,问道。
“快到琅琊城了。”
朱瑾闻言陷入沉默。
该投靠谁呢?
王师范不一定抵得住朱贼,大概没勇气收留他。魏博是个好去处,可惜兖州以北遍地都是汴人的斥候,冒险通过,被活捉的概率很大。
治下的兖、沂、密、海四州,兖州已是龙潭虎穴,每十个人里有五个觊觎他的脑袋。沂州尹处邠已背叛朝廷,向汴人投诚。密州林遴与军府断联已久。海州尚且稳妥,可葛从周穷阴魂不散,钻进这座东海孤城,一旦被围困,则插翅难逃…
这是要把他逼上绝路啊。
唉!
自打以骗婚的下作行径在洞房春夜杀了阿墨满门鸠占鹊巢兖海,八年来便噩梦不断,运道日衰。到如今,更不知竟落何所。
这就是报应吗。
呵呵。
朱瑾想哭。
这就是阎宝造反妻儿也跟着合流而军士冷眼旁观的缘由吧?自己这样的禽兽,又会有谁真心爱护呢。还不如一辈子在郓城当个衙将,也不至于落得个到了阴曹还要承受拔舌灌铜酷刑的结果。
朱瑾后悔了。
从没像此时此刻这样撕心裂肺的后悔过。
他忽然想起了被他手刃的新婚妻子,那年泪眼迷离的阿墨也是这心情吧。
“糟了!”安福庆趴在地上听了听,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跨上马背,急急道:“葛贼怕是要撵上来了,想好去哪没?赶紧走脱!”
“南下,去楚州,请附——杨行密!”朱瑾翻身上马,咬牙道。
但愿长江天堑能挡得住朱贼。
朱瑾攥紧了马鞭,胸中回忆的悲晦再度被熊熊怒火侵蚀。
该死的巢贼!
若不是此辈扰乱天下,他又怎么可能突生孽志。
世上只会多出一个马战无敌的郓城骁将,而不是多出一条凄凄亡命江南的丧家犬!
狗肏的汴人!
可千万不要落到他手里,让他有报仇的机会,否则他会亲自率军屠了汴州,并亲手把朱温、张惠这对贼夫贱妇还有那个庞师古、葛从周开膛破肚寸寸傑杀,以泄心头之恨。
哒哒哒,马蹄远去,遁入茫茫夜色。
最后,走在队伍末尾的朱瑾下意识地回头北望了一眼。
忽然间,他的后背涌过阵阵没来由的惊悸。
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飘荡。
朱瑾仿佛看见,齐克让和齐墨的怨魂正在兖州上空的冥冥中注视他。他们似乎想对朱瑾说些什么,可朱瑾始终无法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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