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赐筵都是单独一席,今天康熙让两人挨着他坐下一起吃。张廷玉和马齐拿捏着坐了小心用餐。
三人边吃边聊。康熙从张廷玉的父亲文华殿大学士张英,马齐的父亲户部尚书米思翰开始讲起。
“衡臣,你父亲张英心悸头眩的毛病儿,好些了吗。他当翰林院掌院学士时编写的《孝经衍义》,现在还放在朕的案头呢……”
“马齐,你阿玛米思翰当年做户部尚书的时候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力主撤藩,慨然道:‘三军资需,我愿请缨。’可惜四十多岁就走了。说起来,小时候,你还在朕身边做了几年哈哈珠子……”
又讲到二人的儿子,赐封张廷玉之子张若霭为一等轻车都尉,马齐的儿子富兴为二等侍卫。二人纷纷表示,皇上的恩德连三代,子子孙孙还不完。我们对大清的忠诚,也是日月可鉴,不让人先啊。
三人越说越激动,一直到宫门快落钥了,才不得不散席离去。
康熙送二人离开,不禁想到,这才到康熙朝,无论满汉,权贵阶层就已经不是一代的事情了。等到乾隆之后,更是不知祖祖辈辈延续交织下来的多少代交情。
尤其满洲权贵,子弟靠着做笔贴式和内廷侍卫这两条路,可以近水楼台,一路青云直上,年纪轻轻就封侯拜相。导致满洲顶层权贵,就在那几个家族里来回转悠,也就是后世一直指称的满洲八大姓。
这样养出来的权贵阶层,先天不足、不接地气、血脉至上、目光短浅,指望他们能在变局中站出来挑起大梁,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康熙走到书案前,屏气凝神,援笔满墨,在宣纸上正楷写道: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天之将明,其黑尤烈。”
天气一直阴沉着,苍穹昏鸦,彤云渐积,没有半点活气。夜幕将临,开始吹起了大风,裂帛撕布地吼起来,裹挟着数不清的落叶尘土,吹出落钥的紫禁城,吹到即将关闭的内城九门。
因着康熙在养心殿的事先警告,众阿哥回府后立刻着手开始联络手下汉军旗人,地方的去信联络,京城的派人亲访,一刻也不敢耽误。
都知道这紫禁城宫墙虽高,却四面透风。只言片语的零碎消息,说话间就会传出宫来,不尽早联络安抚,手下得到消息后胡思乱想,再像大阿哥门人金陵副将马国成那样聚众串联,集体哭丧,康熙这次可不会再手软了。
赶着城门关闭前,几十个旗丁顶着大风,接连骑着快马,打着加急的驿旗飞奔出城。几个城门旗丁在大风中瑟缩着,议论道:
“这是出了战事了?”
“没听说,隆科多大人也没交代要戒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