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士兵们正在用夕食,李弘也加入了其中。
他当然不至于觉得这样有失身份,阎庄此时也陪在李弘的身边。
他们边吃饭,边聊着天。
最初,中军的这些士兵还会觉得有些惶恐,可时至今日,他们已经习惯了。
此刻正在和李弘说话的是一个老兵,他有一个很接地气的名字——何粪堆。
起初李弘听到这个名字也很惊讶,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军中除了何粪堆,还有李粪堆、赵粪堆、乃至于同名同姓了。
至于叫猪子、黑狗等名的士兵也有很多。
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毕竟当代的大部分人都不会有什么正式的大名,更别说字号了,所以才会一个乳名从小用到大。
何粪堆今年五十多了,他是正儿八经的府兵,关中人士,去过不少地方打仗。
他口才不错,正在说着自己当初跟随苏定方远征西突厥俘获贺鲁的故事——“当时那座城池啊,内里可丰裕了,黄金遍地,牛羊成群,外面水田一看就很好种地,现在想起来都还眼馋呢……还别说,那时苏大总管还想让俺们一直留守那座城哩!”
听到何粪堆的讲述,当即就有人问道:“那你怎么不留下呢?”
不等何粪堆回答,就有人抢先说道:“肯定是舍不得家里的老妻啊!”
这话立马引来了一阵哄笑,李弘也笑了起来。
何粪堆笑了笑,半是叹息地说道:“是啊,毕竟离家太远了,还在葱岭的西边,当时俺儿子还没成婚呢!”
李弘忽然问道:“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怎么你才会选择留在那呢?”
何粪堆一愣,问道:“五郎要听俺说实话吗?”
“那是自然。”
何粪堆答道:“不管怎样,俺都是想回家的。那里千好万好,也不是俺的家。——还有句话俺只敢跟五郎讲。”
“请讲。”
“其实当时苏大总管曾说会照顾俺们的妻子,可俺们寻思着,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回头苏大总管走了,俺们留下了,要是遇到什么事只能靠自己,再想回去就难了。”
李弘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肺腑之言,多谢你愿意告诉我。”
“五郎不嫌弃俺们这些兵奴,整日跟俺们一起吃饭,俺们要是再骗五郎,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围坐一圈的其他士兵也都出声附和。
之后,何粪堆继续说着话,只说着说着,忽然提起了他的孙子,何粪堆大约是有感而发:“去年从辽东回来,俺孙子年纪也大了些,本想送他到学堂读书,但去年打胜仗前许诺的赏赐还没到手呢,不知这次仗打完赏赐能不能发下来。”
李弘听了,有些沉默。
他有心应承,但却深知此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想了想,他说道:“放心,说不定你这回到家,你的孙子已经在学堂读书了呢!”
何粪堆高兴地说道:“那就借五郎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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