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峰乃小西天用来待客的地方,景色秀丽,屋舍干净。
其中一间宽敞堂口已被近来山的江湖名宿作为开会之地,此刻这里高朋满座,热闹纷纷,他们自知拧成一股绳才能撼动小西天这个道理,自是团结,基本大多时间都聚在一起,常常组织起来去给小西天施加压力。
除了少数不合群的人,例如北境枪叶万仓,剑宗舵主楚长东之流。
不过少几个人也无妨,就算人不在,名头还是能用一用的,这不,小西天都被他们逼得开了好几天的会,眼看胜利在望,每人均是面露笑意。
主位之,则坐着个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老道士。
凌虚老道程自在,武艺虽比不北境枪叶万仓,但活了八十岁,半只脚都入土的年纪,江湖资历在场无人能敌,加之他比所有人都提前三个月来了小西天,对这里更为熟悉,也就坐在主位,当個话事人。
他本人并非武功山道士,早年乃是北戎宫内负责摘抄各地搜寻而来的武功秘籍的文官,而后北戎被太祖高皇帝驱赶至草原,而他就是个抄书的,杀了也无用,太祖高皇帝也便为他恢复了白身,给了盘缠让其回乡,以显太祖高皇帝仁德,如他这样的人还有许多。
但程自在不同,他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已将这些年抄录的武功秘籍尽数记住,便想习武入江湖为自己争得名利,可惜他不是黄裳,没那么逆天的武学天赋,习武数十年,硬是靠着中正平和的道家顶尖内功,用时间硬生生将自己堆料堆成宗师,但也就仅此而已。
这也是他被称为凌虚老道的缘故,但武功山是不认他这个道士的,因为他眼看自己天赋不行,就走了一条靠着武功秘籍各处结交江湖俊杰的路子。
即有事没事就把武学教给天赋不错的年轻人,有人前来讨要武功他也毫不吝啬,倾囊相授,其中自然也包括不少武功山功法,自家核心武功都被传得世人皆知,自是惹得以武功山为首的宗门极为不喜,当初屠子翎所用的太极云手,也是自凌虚老道之手流传而出。
但此招有利有弊,他虽被九大宗门嫌弃,但也是桃李满天下,徒弟,好友,拜把子兄弟,近乎遍布江湖,拜此所赐,他在江湖的小日子过得其实还不错。
只是如今八十多岁,起起落落中,世间该体验的东西他基本都体验过了,他也就只剩下一个执念……活下去。
靠着道家内功,他表面看去还不算太老,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已然寿算无多,满打满算最多十年。
十年,看似很长,实则弹指一挥间,他才将目光放在了沟通天地之桥……根据记载,不少武者沟通天地之桥后,都能活到150岁左右。
程自在有自知之明,他天赋不行,不靠九钟根本不可能沟通天地之桥,而目前已知的三件九钟,都在三大派手中……剑宗不敢惹,武功山又和他有梁子,三大邪派估摸也有一件,但他哪敢接触,那不就只能将心思放到处事最为温和的小西天身了?
为此他才拜访小西天,但要是谁来都能以寿元无多,借之突破为由感悟真珠舍利宝幢,开了这个先例,那小西天的石阶怕是要被江湖人踏破了,因此小西天严词拒绝多次,可凌虚老道就如狗皮膏药,怎么都不走,小西天没办法,只能将他搁在五台峰悉心待客。
如今有谣言相传小西天得了第二件九钟,凌虚老道瞅准机会,书信几百封散向江湖各处,引得不少他在江湖的好友来平阳给自己镇场子,一同给小西天施压。
他端着茶杯轻抿一口,而后才轻抚胡须,微微一笑,“小西天内诸位长老乃是真高僧,即便我等如此刁难,也是以礼相待,待诸兄面见真珠舍利宝幢,细细参悟过后,也当帮小西天高僧揪出是谁背地里传播谣言,乱其佛寺。”
这话听个乐也就得了,这群家伙要真有这么良心,就不会用这种下贱手段。
“理应如此,只是近来晋地真不太平。”凌虚老道挚友,抱剑门掌门康光元双手轻放在太师椅,椅子旁靠着一柄白鞘长剑,微微摇头,
“我收到程前辈的信后,马不停蹄赶来晋地,路途常闻嫡公主之事,待我等感悟九钟,有所突破,恐怕也该想法子插手……要我说,往日多有承蒙晋王照顾,不如想办法抓了嫡公主……”
抱剑门不在三大派,六大宗之列,但体量也算不小,在西凉很有影响力,算是西凉小霸主。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微微摆手,乃是太原王氏少主,王善安,他端着茶杯,虽年纪轻轻,但他一有动作,在场所有人均闭口不语,等着他说话。
“我收到来信时,太原可是发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幻真阁其中三位弟子叛逃,抢了王爷的碧波,又当众刺杀王爷门客,为此王爷还查封了幻真阁在太原的分舵,但叛逃弟子却是迟迟没有抓到……嫡公主的事,风险太大,若是没站好队,说不得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若真想拜入王爷门下,还不如抓他们三,倒是容易些……”
太原王氏,乃晋地数一数二的世家,体量仅比燕云裴家和楚地许家小一点……具体就是体现在,只有王家家主没有沟通天地之桥,不是武魁级别的高手。
所以王家主听闻小西天有了第二件九钟,才派自己的儿子过来瞧瞧。
太原王氏可是小西天背后的大金主,每年的香火钱可都是以万两为单位,在场众人都猜测小西天之所以犹犹豫豫,恐怕最主要的原因也就是在此。
王善安知道小西天是被冤枉了,也知道程自在等人是在干什么不要脸的行当,他本来也没指望这能以此感悟九钟,否则来的人就应该是他爹,但这些天过去,小西天居然任由他们闹腾,才让他看到了点希望……若当真事有可为,让王家家主有机会沟通天地之桥,那太原王氏也可一飞冲天,成为晋地第一世家也不在话下。
有希望,那自然就要试试。
王善安也只当自己家每年给小西天这么多香火钱,那他们帮自己父亲沟通天地之桥,也该在情理之中。
不过王善安离开太原时,赵无眠还没抢马,因此他对于之后发生的事还一点不知,若他知道口中那幻真阁的叛徒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抢了晋王的马,那他定然是万万不敢将主意打在赵无眠身。
因此见他开口,当即有人奉承笑道:“抢碧波,刺杀晋王门客,听去是勇猛过人,但细细品来,也只有一个勇气能拿得出手吧?碧波我记得乃是晋王赏赐给曾经在他手下打过仗立过功的老兵,那老兵后来经商卖煤,没什么武力,在场诸位豪杰谁若想要,都能随便抢来,至于刺杀晋王门客……若他们真能刺杀成功,怎么会让消息流传出来?”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均是心底点头,凌虚老道也是呵呵一笑,“他们之所以还未落网,归根结底只是没遇见诸位豪杰,倘若他们出现在我等面前,当即绑了献给晋王,也是大功一件。”
凌虚老道话音落下,屋内顿时笑声不断。
就在此时,一道狭长的黑影忽的笼在屋内,让屋舍众人的笑声嘎然而止。
黑夜未至,此刻黄昏,深红的夕色透过门窗,斜斜洒落屋内,门框在屋舍地砖印出一道长方形的深红色泽,既然有阴影,那就是有人来了。
屋舍众人偏头看去,只看一位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江湖客站在门口,挺拔的身影几欲遮挡了所有霞光,身处背光的缘故,在场众人甚至都看不清此人衣物的具体色泽,只有一片漆黑,唯一一点异色便是江湖客手背肌肤的白色……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大手放在腰间,略显随意地搭在刀柄,顺着向后看去,刀鞘又被黑布缠着,看不清样式。
江湖客一言不发,站在门外,深红的霞光争先恐后顺着此人周身各处缝隙挤出来,向屋内散去,宛若粘稠的血迹,单单此人出现,便凭空升起几分肃杀之感。
在场众人虽行为卑劣,但却是实打实混江湖的老油子,见此场景,无需多言也能明白一个事实。
来者不善。
凌虚老道作为被推选而出的话事人,不着痕迹瞥了眼王善安,不愿在王家少主前丢了面子,便率先开口,气定神闲道:“这位小友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那想必也是小西天的贵客?”
听凌虚老道提起小西天,在场众人那因氛围而紧绷的心情又舒畅开来……这里可是小西天,江湖三大派之一,谁敢在这里杀人?谁敢在这里闹事?
别看他们这些天如此闹腾,但至少表面对于小西天的尊敬可是一点不少,他们深知,玩玩这种道德绑架的东西也就是极限了,若真敢有人敢在外表露出一点对于小西天的敌意,不善,那就只有被当场打断双腿扔下凤凰山的下场。
闻听此言,蓑衣客只是默默踏进屋子,长靴的积雪随着步伐飒飒抖落,他于房屋正中央站定,环视一周,而后口中平淡道:
“要么滚下山,要么,我将你们扔下山……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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