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后堂,郑鸿逵坐于上方,左侧是郑芝豹郑泰,右侧则是郑成功
郑成功从使团府邸归来后,便直接找来郑家主事的几人,告知桂监国使团一行的要求
郑鸿逵听得张肯堂欲图进占同安,还要向郑家购买粮饷以后,脸上神色却是骤变,立时开口说道
“此事绝不可行,那同安便也罢了,如今张肯堂等人后无援兵,就是得了同安也不过是孤城一座,但粮饷却决不能给他们!”
“如今周鹤芝两人已然投靠张肯堂等人,周鹤芝两人手下皆是水师,此时若是让他们得了粮饷,一旦形势有变,他们立刻便可靠着周鹤芝辛一根的水师,遁入海中据岛而守”
“而且周鹤芝等人对闽省极为熟悉,随时可从海上袭扰漳泉边境,若是如此,这部人马立时就要成我郑家大患”
郑成功闻言,脸上却也是骤然一变,冷声说道
“三叔说的是哪里话,张部堂乃是朝廷总督,我郑家乃是朝廷亲封的国公,张部堂若是无故如何会袭击我郑家”
“若是真有那一天,那张部堂袭击的也不是我郑家,而是清虏!”
郑鸿逵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郑成功,脸上神色却是一滞,他如何不知道郑成功的意思,若是郑家不投清,张肯堂自然不会与郑家起冲突,也不会攻击郑家控制的漳泉等地
但眼下的情形不就是郑芝龙不久就要降清归来,而郑家以后也要由明朝的郑家,变为清朝的郑家了吗
当此之时,不剿灭那张肯堂便已然算是放纵,如何再能给他们提供军饷,让其做大
只是虽是如此,但郑鸿逵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先前郑氏之中对降清反对最激烈的便是他,这让他此时如何开口
郑鸿逵看着下方神色冰冷的郑成功,脸上神色也是一沉,开口说道
“大木,你莫要被张同敞那群人给骗了,张同敞那些人对我郑家实在是不怀好意!”
“曾阁老路阁老皆是先帝重臣,又都在安平城中,那张同敞为何放着与我郑家亲善的二人不选,却反而要跑到百里之外,把那与我郑家素来不睦的张肯堂请来做总督”
“这桂监国一朝明面上对我郑家亲善,但实际上却是处处在防备着我郑家,这些文臣素来能言善辩,你莫要被他们那些虚言所蒙骗”
郑成功闻言,脸上神色却是根本不为所动,恨声说道
“那人急不可耐的跑去福州降清,你让朝廷如何放心我郑家!”
“况且朝廷以何人封疆,自当由朝廷定夺,我郑家乃是臣子,如何可以僭妄此事”
郑鸿逵闻言,脸上却是忽然大怒,大声喝道
“他们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
“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难道朝廷比你爹比郑家还重要吗”
郑成功看着神色愤怒的的郑鸿逵,却是忽然沉默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
自从郑芝龙勒令郑氏军队退回漳泉,显露出降清之意后,郑家反对最激烈的便是郑鸿逵,而郑成功亦是视郑鸿逵为自身榜样,事事与这位三叔商议
其实当日在郑鸿逵阻止他投入朝廷的时候,他就已然发现郑鸿逵与他有所不同
但此时亲耳从郑鸿逵口中听到这句话,郑成功心中对郑鸿逵最后的一丝期望也终于散去
郑鸿逵虽然和他同样在阻止郑芝龙降清,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只是郑成功虽是对郑鸿逵彻底死心,但却并没有愤然离去
他此时来此并不是为置气,而是肩负着朝廷的任务,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为朝廷筹到这笔粮饷!
安平城中府库中虽有无数粮饷,但若是没有郑鸿逵允许,恐怕他一分也调不走,想要完成筹粮的任务,就只能说服郑鸿逵
堂中气氛沉默,郑成功看着上方怒容未消的叔父,心中愈发坚定
郑成功心中一转,便再次开口说道
“敢问三叔,三叔认为如今明廷清廷,最后到底谁胜谁负”
郑鸿逵看着下方神色平静的侄儿,心中却是忽然警醒起来,沉声开口道
“你想说什么”
“三叔是否认为清廷已经赢定了”
郑成功却是没有去回答郑鸿逵的话语,而是继续开口问道
而郑鸿逵此时也是意识到自家侄儿想说什么,于是眼中目光微闪,也是直接开口说道
“清廷确已有席卷天下之势,不然为何先朝如此多的大臣都投入清廷麾下……”
郑鸿逵想要直接堵住郑成功后面的话语,但郑成功此时却是忽然开口打断
“那郑彩为何决定叛清投明”
“那是他狼子野心,欲图犯上作乱!”
郑鸿逵听得郑彩的名字,心中的怒火好像也是找到了宣泄口,忽然拍案而起,厉声大喝
而郑成功见得神色愤怒的郑鸿逵,却是面色不变,又是继续发问
“好,那郑彩是狼子野心,欲图拥兵自立,那江南之地的士绅为何却是纷纷南逃,苏浙之地如今为何又是义军四起”
“若清廷当真要已经要定鼎天下,那江南之地的士绅为何不顺势去做个顺民,反而要冒着性命之危起兵叛清,如今大江南北义军遍地,难道他们也欲图拥兵自立不成”
郑鸿逵闻言,脸上却是神色一滞,而郑成功见得郑鸿逵神色,却是立即开口,自己说起原因
“江南之地为何义军四起,因为清虏根本不得人心!”
“那清虏本是关外蛮夷,不过是趁着我中原内乱,这才侥幸入得关来,但这清虏不修礼义,哪里懂得如何治理天下”
“这些夷狄入关以来一意逞强蛮暴,圈我汉家之人为奴,视百姓为牛羊,弄得中原之地民不聊生,是以这才逼得百姓不得不反”
“如今朝廷固然是失了天下半壁,但清虏所占之地却同样是烽烟四起!”
“三叔认为这清虏已有席卷天下之势,但侄儿却恰恰认为,这清虏已有覆亡之兆”
“清虏仁义不施,所占之地越多,为其凌虐的百姓也越多,而起身反清之人也将愈多,胡虏岂有百年之运!”
“如今清廷虽然军锋凌厉,但天下人心却在我大明,叔父亦是国中大臣,凭心而论,如今纵是不能言朝廷必胜,但要言两方胜负也为之过早,叔父是否同意此论”
“不错,如今确是形势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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