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毒人的厉害,孟焕并不知晓,不过从月氏国的战力也可以推断,软柿子和刀山火海,明眼人都能分辨。
孟焕也不着恼,先是看了一眼缩在王座上有些瑟瑟发抖的新王呼罗浑,又看了一眼暗自叹息,脸上显出苍老和无助神情的老妇人。
人吶,天生就是会演戏的高手。
前世见过什么影视剧的洗礼,孟焕自认还是能分出什么叫假装,什么是真恐惧。
呼罗浑便是真,而乃真尔朵的无助,却掩盖不住她深藏心中的那股无奈与雄心壮志。
或许,是因为月氏国内长期说一不二的权势,让这位女王并没有太多表演无助神情的机会,又或许,是她想要得到更高的筹码、代价。
反正孟焕的直觉告诉他,这位女王并不是呼罗浑这种容易暴露内心胆怯之人。
她越是表现得庸碌,孟焕就是不相信她的庸碌,因为庸碌者不可能压制住五翕侯,维持大月氏艰难的平衡。
“女王啊,您难道就不想为您的丈夫,为您那位贤明英勇的长子报仇吗?”
乃真尔朵嘴角不露痕迹的微微上翘,看上去有些嘲讽。
这种话语,支连都不知道在她耳边念叨了多少次。
报仇?难道这些人,真把她当做只顾儿女私情,不识大体的愚蠢老妇?
“报仇?报什么仇?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老身钻研佛理也算颇有心得,世间之事皆有因果,万物轮回皆是天命。”
“与其一直活在复仇之中,损耗我月氏国男人的身家性命,倒不如放下仇恨,在这一片新土地上朝着未来而活,如此才是为君者,佛陀信徒们该做之事。”
孟焕仔细的聆听着,每一字,每一句,包括女王说话时的语气,吐词时的面部表情。
然后微笑的对着张骞轻声翻译与女王奏对的话语,点头表示肯定。
张骞忍不住叹息,从怀中取出一份竹简,恭敬屈身,双手托举,向乃真尔朵献礼道。
“外臣张骞,有一份大汉军情,欲要呈报女王,请女王过目。”
高台之上,所有人都迷惑的看向了汉使,不明白这又是他们的什么手段。
“外臣获知,开春之时,我大汉天子分兵四路,主动前往漠南进击匈奴。如今战报已通传,臣获知战报后不敢耽误,敬请月氏王,乃真尔朵女王翻阅查看。”
内侍接过竹简,亦步亦趋的交付到女王手上。
见到竹简上宛如龙蛇银勾的小篆,忍不住皱眉,唤来精通大汉文字的官员朗读。
“建元十二年,春,公孙敖、李广、公孙贺、卫青,各率汉军出征漠南。”
“公孙敖、李广虽败,但斩首数倍于敌,公孙贺未曾遇敌,无功而返!”
“唯独将军卫青大破匈奴,直捣龙城,焚毁匈奴祭天之所,俘虏匈奴王公贵族数十,缴获祭天金人,还有……”
官吏瞳孔巨震,声音也变得颤颤巍巍,不停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渍,眼神朝着乃真尔朵与呼罗浑之间来回扫视。
而女王与月氏王,还有诸位在宫廷中待命的官吏都忍不住瞠目结舌,宛如听到冬雷震震。
大汉居然如此强大?不是说汉与匈奴,十战九败,只能被动防守的吗?
今年开春,大汉向匈奴出击之事,秋初时分才在西域诸国广为流传,此事倒是千真万确,但是战场的位置距离西域足有万里之遥,在匈奴商队未曾来临之前,他们也不知道战果如何。
听孟焕翻译汉使之话,这是大汉胜了?
战无不胜的匈奴居然被大汉胖揍一顿,连神圣的祭天龙城都被汉军击破烧毁?
这个消息简直不要太过震撼,众多官吏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可汉使信誓旦旦,竹简里说,连祭天金人都被汉人缴获,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其震撼程度,不啻于汉人掘了所有匈奴人的祖坟。
乃真尔朵也是双眼爆射出精光,浑然的气势在这一刻又好像回归到了她身上。
“还有什么?说!!”
“还有……还有……”
“战报上说,俘获之物,还有月氏王头骨所制成的酒器,大王子殿下被充作祭天礼器的尸骨。”
“啪!”
一声脆响,乃真尔朵腾的一下起身,杀气腾腾的望向了孟焕。
“此言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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