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张顺子就爬起来,提着前天晚上泡的豆子出门,用村里的石磨磨豆子。
天还没亮,张顺子就把豆腐做好了,还有单独余出来的豆浆,温在锅里。豆渣也没浪费,做成了豆饼,张顺子吃了一个,给老娘留两个,剩下的包起来带在身上当干粮。
做豆腐顺便烧炕,又能暖和一个白日,张顺子的娘不会冻得慌。
到了外头,张顺子盯着贴在墙上的豆腐方子看了看,他不识字,但是每次经过都会很认真的看,几乎要把那些字的模样记住了。
找了几块木板围在四周,遮风挡雨,做完这些张顺子才离开。
那豆腐方子上画的矮胖幼崽模样,跟张顺子买的水泥板一模一样,他还听说豆腐方子还有三个字,保育堂。张顺子心里头想着,水泥板兴许也是保育堂的吧。
火焰幼崽把木板按在尚未凝固的水泥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印下一个特别明显的轮廓。
秦十三站在旁边看着,总共十种木板,对应十头幼崽,不多不少刚刚好。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印你的模样?”
火焰幼崽犬齿很长,还露在外面,又有两个大门牙,耳朵也是奇怪的火焰形状,在秦十三眼里,他是有一点点害怕的。
“想有很多很多朋友。”火焰幼崽拿起小木板,走向下一个水泥板,身上厚厚的衣裳圆鼓鼓的,弯腰的时候有点儿艰难,“大人说,我们也可以有很多朋友,让很多人认识我们。”
“朋友?”秦十三有些怔愣。
他长这么大,没有一个朋友,宫里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的敌人,他没有娘,皇帝虽然是他爹,但从未管过他,他要活下来,只能靠自己。
“你就是我的朋友。”火焰幼崽站起来,擦了下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高兴道,“小尤儿也是我的朋友,很好呢。”
秦十三不由得想起昨晚听燕洵讲的故事,他当时偷偷缩在被窝里,很久很久才睡着,因为那种感觉很暖,也很安心。
燕洵从小门那边过来,招呼道:“走,吃饭了,回头再干。”
“哦。”火焰幼崽赶忙跑去把木板洗干净,又跑过来冲着秦十三伸出爪子。
很暖和的爪子,秦十三一边握着跟着火焰幼崽回鸿胪寺,一边想着。
一碗热乎乎的豆浆,每个幼崽都有一盘小笼包,还有一小碟咸菜。秦十三乖乖坐在幼崽们最后方,呼哧呼哧地吃着,感觉整个身体都跟着暖和起来。
吃完饭还有一张甜丝丝的糖饼,每个幼崽都有,可以马上吃掉,不过秦十三看到所有幼崽都用油纸包好,放在口袋里,他也跟着学。
还没到晌午的时候,幼崽们都有些饿了,就拿出糖饼吃,秦十三也跟着拿出来,觉得糖饼格外甜。
晾干的水泥板一块一块的摞到架子上,燕洵站在旁边拿着毛笔计数,镜枫夜轻松抱起水泥板放好,经过燕洵身边的时候忽然道:“来了。”
“恩。”燕洵点头,冲着幼崽们喊,“时候差不多了,都回去歇息。”
“哦!”小幼崽们赶忙洗干净手,顺着小门回鸿胪寺。
秦十三留了下来,看着燕洵把作坊大门打开。
外面早就聚集了许多人,不过这次却没有往前挤说自己是先来的,而是站着没动。
燕洵牵着秦十三走出来,果然看到张三婆子来了,还不是一个人。
“开作坊了?”张三婆子探头往里面看了眼,一眼看到一摞一摞的水泥板,嗤道,“赚了不少银钱吧,拿来。”
“咋?还以为你是鸿胪寺的?”燕洵淡淡道,“银子都在我手上,你若是求了上官点头,亦或是干脆去告御状,我便一文钱都不要,全给你。”
张三婆子脸色一变,不依不饶道:“老婆子我就不去,银子你也得给我!这里的水泥板大家可都别买,不然小心没命啊。你们是不知道……这里可是……”
一边说着,张三婆子一边睁开一只眼睛看燕洵,等着他脸色大变来阻止。
秦十三都有点着急,作坊隔壁就是鸿胪寺,甚至作坊也是鸿胪寺的,里头住着妖怪,要是叫张三婆子喊出来,往后作坊怕是一单生意都没了。
想到这里,秦十三不由得晃了晃燕洵的手。
“这里可是什么?”燕洵不但不阻止,还问了。
张三婆子一愣,干脆心一横喊道:“隔壁便是鸿胪寺,里头住着妖怪,你们还不快跑?”
京城原本没有妖怪,但自从妖国虎妖王送来十头幼崽为质,几乎大秦百姓全都知道京城有十头为质的妖怪。
胡同里的人都是心中咯噔一下,惊疑不定起来。
“跑什么跑?妖怪吃人了吗?谁看到了,谁被吃了?”燕洵没说话,倒是小尤儿忍不住,挤开人群到最前面,劈头盖脸地问张三婆子。
“倘若妖怪吃人,倒也轮不到你喊,皇上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况且妖怪犯法,且与民同罪。”燕洵忽然厉声道,“张三婆子,你在这里妖言惑众,乱传谣言,可是知罪?”
“我没罪。”张三婆子道。
燕洵笑了,“你没听本官说么?妖怪犯法,与民同罪,百姓犯法,也要治罪啊。”
张三婆子见燕洵咄咄逼人,明明年纪不大,却气势惊人,愣是后退好几步,直到身后的张寺扶着才回过神,又咧开嘴哭起来,“我三个儿子都死于妖怪嘴里,妖怪不治罪,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婆子偿命?天理不公,天理不公啊。”
后面张寺上前一步,跪在燕洵前面,行大礼道:“大人,草民相信你是被妖怪蛊惑。我三个兄长参军杀妖怪,全部被妖怪杀死,尸骨无存,请大人治鸿胪寺妖怪的罪。”
“寺儿,你、你回头也去参军。老张家满门忠烈,老婆子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妖怪在京城享福……”张三婆子抹了把眼泪,拍打着张寺,让他现在就去参军。
燕洵错开一步,没接张寺的大礼,“谁吃了张三婆子的儿子,你就去告谁,衙门不受理,你找我,我给你记着,以后若是有机会,定然帮你报仇。只是你找鸿胪寺为质的幼崽,却是找错人了。”
说着,燕洵上前扶起张寺。
张寺不愿意起来,抬头看了眼燕洵,见他面相和善,眼神温柔,心里忽然没来由的有些好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
“今日你且跟我进鸿胪寺,有什么话,可以明日再跟我说。”燕洵有冲着胡同里其他人道,“好了,第一个来的跟我进来拿水泥板。”
大家一下明白过来,燕洵果真是鸿胪寺的大人,是官儿,但没有架子,而且也没不管张三婆子,这事儿处理的十分玄妙,没人不服。
“是我、是我。”一个管家赶忙站出来,领着家丁进去拿水泥板。
很快里头的水泥板卖完,胡同里的人都散了。
张三婆子还在外面嚷嚷,“那是妖怪的东西,你们就不怕死吗?有些个妖怪有毒,碰到就会死。”
“我家主子说了,就是不信你的话,不信鸿胪寺燕大人但也不能不信道兵,不信将军,不信真龙天子的皇上。”有个小厮被张三婆子扯着喊个不停,便说,“我家主子信皇上,所以这水泥板还得买。主子等着睡炕呢……”
有炕没炕的,差别太大了。
以前大家都不睡炕,屋里多放几个火盆、汤婆子也就是了,可已经有些人家盘了炕,特别暖和,晚上睡觉不需要差人专门暖被窝,别提多好了。
“我可以不信你,但相信皇上就够了。”这话传着传着,越传越多。
杜玄风一看,赶忙跑进宫跟皇帝说了。
“哈哈,有趣,有趣。”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当即差人出宫,也去作坊买个水泥板来盘炕。
这事儿回头又给杜玄风传出去,一时间京城竟是都争相买水泥板,谁家要是没有,那简直是不信任皇上,买,必须得买。
若是有人说水泥板跟鸿胪寺有关系,便会有更多的人反驳,“你信不信皇上?”
卖完水泥板,原本要立刻关门,但燕洵这回没有。
看着喃喃自语,有些魔怔的张三婆子,燕洵轻轻摇头,对张寺道:“你可愿意随我来,看看鸿胪寺的幼崽到底是什么样?”
“大人……”张寺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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