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还是狗儿子能沉得住气，稳稳当当地站在最前面。

这么一群人也就狗儿子像个大人，其余的就算是沙狐这会子也忍不住从兜里拿出一块糖放到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嚼着一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又等了一会子，赤狐也忍不住吃了一块糖，看的狗尾巴有些羡慕。

上元村正在建设，只要肯干活，饭肯定是管饱的，但是糖这种吃很少，寻常人也得不到。沙狐和赤狐是因为从一开始就跟了燕洵，上元村建设的时候又出了力，别看他俩年纪，现在多多少少也是个管事的，自然就能得到糖。

“给你一块。”赤狐瞥了眼狗尾巴，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过去。

“多谢。”狗尾巴忙不迭剥开糖纸，心里想着等将来自己也有了糖，定然是要还回去的。

糖纸里面的糖形状十分多变，据是从南边采购的一种庄稼，越京城那边的作坊熬制的，熬出来的大多数糖都散装送往京城商场，专门给了补贴，低价往外卖，制作出来的糖块数量十分有限。

狗尾巴含着糖，吃着吃着就吃到了不同的味道，他就知道这颗糖应该有好几层味道。

“估摸着县城能来的人不多。”狗尾巴拍了拍身上的袄子，“还清醒着的人其实已经不多了，很多都是……”

他想到了花树幼崽帮马脸检查身体时的话，“你的运气不错，身体损失不算太严重，以后好好养着能养回来。回头我给你配置一些药丸吃着，每日一粒，切记不可停下。”

那时候狗尾巴半懂不懂，又担心马脸有什么不好，眼瞅着花树幼崽走了，就跟在后面想找他问些话，结果就听到花树幼崽跟燕洵话。

花树幼崽：“他的情况很不好，得用归元蓝灵芝养着。”

燕洵轻轻点头，“专门给他拿一些预备着就是，都是可怜人，咱们能帮就尽量帮帮。”

“是啊，也只能救他一个人了，归元蓝灵芝没有那么多，城中的那些百姓……”花树幼崽有点难过，却也没有强求，他知道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现实。

“到时候城汁…尽量把一些能救的都救出来，没有救的……也没有别的法子。归元蓝灵芝并不能万能，咱们尽量就是。造成这种局面的并不是咱们……”燕洵安慰花树幼崽。

花树幼崽点头，“边城那边怕是也需要不少归元蓝灵芝，以防将来妖怪攻城有重伤人员。”

“也给他们准备着。花，你觉得边城那边的大夫怎么样？”燕洵问。

“技术还是不校望闻问切都是神医级别，可手术的动手能力还是不行，太过于依赖归元绿灵芝和归元液，还得继续培养。”花树幼崽着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了下去，“大人，我想着咱们什么时候能建个专门修行医术的学院，到时候统一培养人才送去边城。现在保育堂第二学堂虽然也有专门学医的学科，可人数还是太少了，不够分的……”

再后面声音就愈发的了。

狗尾巴愣愣的，他还以为花树幼崽开药，也就是普通的草药，就是珍贵一些顶多就是人参之类的，人参虽然珍贵，但并不是绝品。

恰巧又有人路过，嘴上也着归元蓝灵芝。

“归元蓝灵芝当真是好东西，我哥在边城当兵，是等将来战功足够了，就用指甲盖掐一点点存起来，回来给我们。”

“嘘，切不可再跟别人。那东西是千金难求的宝贝，道兵能拿到手本就是秘密，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不得动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京城不知道多少人拿万万金出来，就是为了求一枚归元蓝灵芝。”

“嘿嘿，也就是你是自己人我才跟你，旁人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的。”

“那就好，往后你做梦也不准出去。”

“知道知道。”

两个人一个是个身体强壮的汉子，一个是有些瘦弱的哥儿，那汉子嘿嘿笑着伸手牵哥儿的手，哥儿没拒绝，他就更高兴了，一直咧着嘴笑。

狗尾巴这才知道为了治好他爹，究竟要用什么药，花树幼崽又究竟付出了什么。

他跑回去跟马脸，马脸沉默良久，“我不过是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罢了，有幸遇上老爷，得了救。儿子，你且记住，你爹的这条命是老爷给的，你爹要给老爷当牛做马。”

“爹，我也给老爷当牛做马。”狗尾巴还记得他饿极聊时候，看到的年轻老爷拎出一袋子馒头，就那样拎着去了他家。

那是多少年来他吃的第一顿饱饭。

“能出来一个是一个。”赤狐撇了撇嘴，“以前觉得在上元村的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我和哥哥也想过去县城谋生。那时候狗将军去县城都要战战兢兢的，我就觉得那肯定是了不得的地方。”

“得亏是你没去。”狗尾巴接过话茬，“县城看着挺好，我以前也觉得挺好，只要肯动脑子，总能弄点吃食，又不用下地干活，多好的事。就连我也不知道城中的人早已不再是人了……”

每日里看到的人，有几个是带着嬉笑怒骂的，有几个是嘴上骂骂咧咧着话的，狗尾巴发现自己竟然都不记得了。

像是记忆中看到的所有人都是僵着一张脸，便是出来干活也全凭本能，长日久的，狗尾巴竟然也没觉得怎么奇怪。

这会子在上元村过了一些日子，狗尾巴就知道区别在哪里了。

上元村现在有很多人，又是烧水泥建平房和水泥楼，又是建作坊，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掰开，变成两个人干两个饶活。且通常是刚亮的时候，外面就有踢踢踏踏的动静了，先是饭堂那边飘出香味，紧跟着大家就都起了床。

每个人都不会怎么安静，总能弄出一些动静，还有一些脾气不好的汉子、哥儿，那就跟炮仗似的，话噼里啪啦的那叫一个快，声音又清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等到早晨都去饭堂吃饭，打饭的声音就更有趣了。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生动，晚上睡不好的早晨爬起来就臭着脸，晚上做了美梦的，早晨起来就乐呵呵的，还有单身的汉子瞄准了喜欢的哥儿，就十分殷勤的跑去帮忙，还把自个儿碗里的肉挑过去给人家吃，有的汉子没脸没皮惹了哥儿生气，还会被揍。

这才是活生生的人，这才是活饶正经模样。

想起那死气沉沉的县城，狗尾巴每回都能起一身冷汗，也心心念的想着里面的活人还能得救。

“来了。”沙狐忽然道，“准备好接人。”

狗尾巴和赤狐赶忙跳起来，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裳翘首以盼的看着路的尽头出现的黑点。

慢慢的，黑点越来越大，是一队道兵带着一群人来。

到了近前，狗儿子上前拱手，“各位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来按个手印。”为首的道兵拿了一张条子，上面写了字。

狗儿子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这才按了手印。

“成，人就交给你们了，我们还得回去复命。”道兵仔细的收好条子，转身就走。

只剩下被救出来的人，一个个脸上都惊慌失措的，还有一些已经晕过去了，被身边的人扶着。

这些人在县城的日子也不见得多么好，粮食越来越贵，且越来越少，很多人都是熬日子，也都是面黄肌瘦的，跟当初上元村的沙狐和赤狐差不太多。

瞅着这些人，狗尾巴神色复杂，他上前一步道：“你们到了这里就算安全了，我们这些人都是来接你们的。我是县城的狗尾巴，你们可能没见过我，但应该听过我……”

狗尾巴也算是县城的一号人物，有名气。

果真惊慌失措的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激动道：“狗尾巴，真是狗尾巴。我是馒头铺子的掌柜，你可还记得我？”着，老汉拉了一把身边瘦的脱了形的伙计，“这是铺子里伙计，你看看可还认得。”

狗尾巴上前一看，顿时认出来了，“认得认得。掌柜可还记得当初去你铺子里买馒头的老爷……”

“记得。”老汉苦笑道，“铺子都没了，老汉我也不是什么掌柜了。不知那位年轻老爷如何了？我听只要肯出来的人都被救了出来，那位老爷……”

“就是老爷让人救的你们。”狗尾巴道，“你们且跟我们进村，好好安顿一番。”

“啊……”老汉吓了一跳，又有些恍然，“就当初瞅着老爷面善……”

年轻的老爷面含微笑，十分大方的拿出一锭银子，要买所有的馒头。老汉也没赚他多少钱，还额外给了许多三合面的馒头，当就直接打样了，再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粮食越来越贵，老汉就是倾家荡产也只能弄一点点粮食，蒸上两锅馒头，再低价卖出去。

铺子开不下去了，老汉也开始熬日子，结果城里就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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