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病房之后,闻雯实际上并没有走远,只是上了两层楼,拐了个弯,就进了空荡荡的会议室。
童画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鼾声响起,怀里还抱着好几本档案,明显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大夜。
至于熬夜是为了上分还是干活儿,那可就……有待商榷了。
砰!
闻雯毫不客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摸鱼睡觉的下属震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
童画警觉的抓起手机,“谁放的大?”
黑黝黝的熄灭屏幕上并没有游戏画面,只是映照出童画身后那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弯下腰来,凑近了,在耳边,温柔提醒:
“下次你再熬夜,我就把你手机撅了,知道吗?”
“我没睡,我醒着的,我醒了!”童画抹了把脸,努力装作容光焕发的样子,然后更凸显出两個黑眼圈。
献宝一样,举起手里的档案。
“都查清楚了。”
“那就说说看吧。”闻雯翻检着手里的档案,问道:“都是些什么来历。”
“带头的几个,昨晚你问的那个女人,叫做祝虹,三十一岁。”
童画只是摸了一把档案,一切都了然于胸:“明面上是两家连锁餐饮和KTV的经营者,实际上只是挂名。
她真正的身份是泉乡联谊会……恩,就是道儿上说的泉城帮二把手的情妇,据说曾经做过陪酒公关之类的工作,后面抱上了陈行舟的大腿之后,勾搭上了现在的姘头……不过她那个姘头,玩得真的挺变态,算了,都不重要。
反正祝虹染上血渴症之后,第一个吃的就是他,后面的你就知道了,一发不可收拾,把自己的小姐妹和闺蜜都快吃完了。
短短两个星期,就达到了第五期的程度,肢体异化,生命形式变更,完全变成了孽化物种,抵达到了这一步,已经称得上是异变型食尸鬼了。
目前崖城的感染者里,有一多半都是她传染的,顺着这条线我和小安、老张忙了一宿,逮了二十多个回来!”
忽略掉‘我们几个嘎嘎乱杀’这句话里的水分,闻雯直截了当的问道:“怎么处理的?”
“按照雯姐你的规定,吃过人的一律干掉,还没到第三阶段的送去疗养院那边,强制性的治疗,钱走的还是公司的账,具体的花销在这里……”
那几本账单,闻雯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随意的丢在了旁边。
“还有么?”
“还有就是,你说的那位名言哥,咳咳,唔,季觉同学所说的,跑到他家袭击他的老头儿,状况也调查出来了,在这里。”
童画翻了半天,找出了两页纸,推过来。
轻飘飘的一生。
陈炉生,男,七十一岁,拾荒者。
年轻的时候游手好闲,好勇斗狠做混混,老婆跟人跑了都不管,后面老娘死了之后,终于痛改前非,可惜晚了。
除了帮工和力气活儿,没地方肯要他。
泥瓦工、搬砖、修下水,基本上市面的行当都干过,上了年纪之后,攒了点钱,搞了个废品站,也收冰箱彩电,倒腾着卖钱,勉强度日。
这就是一个底层人的平淡一生,乏善可陈。
直到……他在垃圾堆里捡到了一个小孩儿。
有遗传病,浑身溃烂,手指都被老鼠咬掉了好几根,所有人都说养不活了,就只有越来越沉默寡言的老头儿一声不吭的陪着她熬了一整个冬天,彼此相伴。
熬过来了。
但又没能熬太久。
这样艰难又快乐的日子只有短短的七年。
“先天性免疫系统缺失损坏,海焚日之后的那一段时间里,出生的小孩儿有概率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孽化感染,有钱有势的家里可以去中城做手术,家里花不起钱的,活不长的。
就算倾家荡产,也只能到济慈医院这种地方来保守治疗,勉强吊着命。”
童画叹息:“我去看的时候,邻居说他生病了,好几天都没出来了,恐怕几天前就已经快要失控了。
他在失控之前,借遍了所有的朋友,还抵押家产找了高利贷,凑了一大笔钱,全都充在了他女儿在医院的医疗账户上。”
闻雯沉默了很久,轻声问:“他女儿知道么?”
“已经死了。”
童画从档案里,找出了另一张死亡报告:“就在前天夜里的时候,内脏大出血,抢救无效……比他走的还早。”
“……”
闻雯再没有说话,只是在沉默里,嘴唇无声的开阖。
骂了句脏话。
即便早已经习惯死亡,可死亡有时,也并不平等。
有些人活着的时候可以搅动风云,死的时候能够惊天动地,可更多的人,活着的时候寂寂无名,死的时候也悄无声息。
活着,死了,都不由自己。
痛苦、悲鸣、绝望,还有眼泪,都湮灭在无人察觉的寂静里。
“所以我才讨厌这狗屎的世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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