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万壑松风!8199
百药门诸掌门引路。
哑婆婆与石公寅长老领弟子左右跟随,当初棍挑山鸡拽炭驴的卖炭翁此时掣缰牵马。
他们在蜂酒马车刺杀赵荣时多么狠厉,此时就有多么落魄。
百药门的那些朋友、助拳者,此刻反成了见证者。
什么宴席放对、悠悠众口诸般对策,全是空谈。
药谷还没进。
潇湘剑神随手一剑,百药门只觉不可战胜。
于是鸿门宴没了,还剩陪酒宴。
药谷内部外间相差不多,竹篱茅舍排排药园,一些木屋嵌于谷壁下铺石阶,看出刀劈斧凿痕迹显是将一处裂谷扩大才有如今规模。
赵荣下马与蓝妹子一前一后踏浮桥,哗啦啦还有溪水流下荡起寒雾,药草翠绿笼在雾气中药香四溢。
只看景色虽比不西湖梅庄但也是一个好地方。
百药掌门诸令显将赵荣引入大堂,四下席面十天前就已铺好。
首席东西南北各有粉衣女子端着香炉,此乃捧香四方寓意来客极贵。
在百药门的算计中,四方香炉也有可能会点四花四草香,花草都无毒融合在一起却有剧毒,如今五毒教主当面这玩意拿出来有献丑之嫌。
再加那一剑震慑,四方香炉全点安神香半点猫腻也不敢有了。
诸掌门尚未将人朝首席主位引坐
忽听青衣少年道:“诸掌门,去你谷中内厅吧。”
并非商量口吻,诸令显只得照办。
赵荣朝四下一扫,对那些站队百药门的江湖人毫无好感,既不想与他们有什么同饮之谊,更不想寒暄耽搁。
百药阁是百药门腹地,再往前便是蜂园了。
寻常人到此便要止步。
诸掌门、卖炭翁、哑婆婆、石公寅,百药门最核心便是这四人,已能决定门内所有大事。
四下不再吵嚷赵荣颜色稍缓,坐在主座不搞弯绕,开门见山问道:
“几位是诚心要与我化解恩怨?”
一听此言,百药门的四位全从座位起身拱手:
“我百药门真心诚意,只求赵大侠海涵。”
卖炭翁道:“当日在三十铺冒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黑木崖有令百药门只得听令行事。”
哑婆婆声音嘶哑也作可怜扮相,“若无令老身情愿在药谷中一辈子不出,养蜂植药酿酒岂不快活。”
这百药二老老道狠辣,出剑刺杀时可不是这副样子。
“你们也被黑木崖赐药了?”
赵荣话音一落四人面色皆变,诸掌门的脸也不再那般红润了。
他们互相对视,有人呼吸沉重有人叹气点头。
“百药门也是江湖数一数二的用毒门派,既然精通药理怎的拿三尸脑神丹一点办法都没有?”
诸令显闻声辩驳:“若是中毒我们还有办法,此丹乃是蛊虫并非毒药。”
他看了苗家少女一眼,又道:
“蓝教主所在的五仙教懂得如何圈虫养蛊,可惜我派没这份传承,教主赐下解药当场便要吞服,也不可能带下黑木崖。”
“就算带下黑木崖我们也没那个胆子去研究蛊丹。”
说完这些诸令显又朝赵荣拱手:“我等若不奉命行事,明年端阳节总管问罪,立时要沦为儆猴之鸡惨死崖。”
“每一年都有人死在蛊虫之下,那般场面见得再多也无法麻木只怕发生在自个身。”
他还想叫苦,赵荣出声打断:
“你们为黑木崖办事吃了蛊丹也是自找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我派门人下杀手都是生死大仇。”
四人闻言倒没反驳。
赵荣面无表情:“若非考虑到百药门有点苦衷,我早提剑门有仇报仇,何必啰嗦?”
四人闻言具是心头一寒。
诸令显已看清形势:“赵大侠只管开口,本门能拿出来的绝不皱眉。”
赵荣面色稍有舒展。
他看向卖炭翁与哑婆婆:“伱们俩的剑法无甚奇特,轻功倒是不错。”
二老闻言心中暗骂,不情不愿地说道:
“这门轻功唤作飞燕抄水劲,是百年前一位门中前辈所创。”
飞燕抄水劲?
赵荣来了兴趣:“走的是哪条经络?”
“足阳明经。”
“修几处大穴?”
哑婆婆对答如流:“自内庭至髀关七处大穴。”
也是七处大穴,难怪当初跑得那样快。
他正在心中计较,诸令显道:“本派无人能将这门轻功练到极致实在有愧,赵大侠天赋异禀,不如将这门轻功带回去研习一番,也许能大放异彩。”
道。
赵荣脸露出一丝笑容,口中称善。
蓝凤凰在一旁看他这个样子颇觉有趣,百药门四位则在心中高喊无耻。
“你们蜂酒也着实不错。”
诸令显如何不懂?
“谷中还有蜂酒三十坛,全是珍藏,我立刻就令人送二十坛到衡阳去。”
“下次再有新酿陆续再送。”
赵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太麻烦了,我要酿酒的方子。”
卖炭翁眉头大皱:
“大侠你要方子也无用,若无养大虎毒蜂之能,方子在手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有何难?”
“将你们的养蜂术拿出来,我自会养蜂。”
瞧赵荣轻描淡写的样子,卖炭翁眼睛瞪大了一圈:“那毒蜂用许多药草药花培育才有奇效,寻常地方便能将蜂养活也酿不出蜂酒。”
赵荣眉头稍抬:“这倒是个麻烦事,本派懂养草药之人甚少。”
蓝妹子笑吟吟道:
“本教人人懂花懂药,我派几人听阿哥调遣,你找人跟着他们学,再叫百药门出几个老药农带他们的草种药种花种。先建药园,再搭建蜂园让蜂农养蜂,那蜂酒酿起来比我教的五宝花蜜酒可简单许多。”
“妙。”赵荣笑了笑。
妙个屁!
诸掌门、石长老百药二老各都心中大骂。
两个冒昧的家伙,你怎不把我百药谷搬到衡山去!
他们正要说话,潇湘剑神瞬间收敛笑容,眯着眼睛目光从他们脸扫过:
“几位意见很大?”
四人看了看赵荣,又看了看苗家少女。
他娘的打不过,又毒不过。
几人害怕蛊丹听黑木崖号令,骨气本就没多少,此时心头哗啦啦滴血,却也没勇气反对。
诸掌门心中空虚,身体整个沉重在靠椅。
“赵大侠要的百药门都会满足,只求消了此间恩怨。”
赵荣满意一笑:
“你们真能兑现那自然是诚意十足,我也不是记仇之人,江湖恩恩怨怨谁想多背?消一分便轻快一分。”
“我还有一个疑问,诸掌门甚么年岁了?”
他略显苍老的声音与白净红润充满生气的脸很不对应。
诸令显道:“老朽年过半百,三年后便是甲子年。”
赵荣眼睛一亮,不由想到了驻颜有术的岳掌门。
“诸掌门练得甚么内功?”
诸令显苦笑一声:“本派内功心法是草灰诀,并无奇特。”
他看出了赵荣的疑惑,于是取来一个小瓷罐。
瓷罐虽然是密封状态,却逸散花卉芬芳。
掀开盖子瞧见金黄色黏稠透明的物体,像是蜂蜜又有不同。
“这是虎蜂蜜膏,因蜂蜜多采自药花,这蜜膏虽有一些驻颜之效,却也颇具毒性。”
他撸起宽袖露出右手,自掌心到孔最穴位置明显能看到一条黑线。
诸掌门稍稍发力黑线往前窜动来到指尖,整个指甲变成竹叶青般颜色。
“这悲青毒指便是以蜜膏之毒练成,此法颇为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本派也只有我一人练得此功。”
不愧是一派掌门人。
赵荣瞧见他的毒指后兴趣大减,还以为是什么强横内功呢。
不过
他看到蓝妹子盯着蜜膏眼睛扑闪,登时心领神会:“这蜜膏还有吗?”
“有。”
诸掌门赠了一瓷罐,又把炼制蜜膏的秘法悉数告知。
之后再拿出赵荣所要之物。
相关的草药书册都是抄录的,赵荣没什么意见,这些不是收藏品,抄录的也够用。
他不懂这方面的知识,但阿妹是大行家。
有她掌眼百药门哪敢耍花招。
赵荣心满意足,这才有心情与诸令显四人坐下开宴。
菜色纷呈,酒是蜂酒。
诸令显心中空落,主动站起来抢过石长老的活给赵荣倒酒。
不说放眼浙地便是放眼天下也没多少人能让他主动斟酒敬酒的,再说谁不知他毒术了得,酒在面前也不敢喝呀。
诸令显见少年一口喝下,心中虽对他极为愤恨,却也有几分佩服。
他方才可是露了一手不俗毒功。
对方却毫无畏惧。
让百药二老和石长老看得有点呆滞的是
自家诸掌门给这位倒酒,青衣少年喝完后。那边的五毒教教主也笑着倒酒,青衣少年笑着一饮而尽。
天下间用毒之术最高明的便是这二位了。
这一教主一掌门给的酒水,谁敢这样喝?
在心中大骂怒斥不假,这份胆色还是叫人生起敬意。
江湖有几人能还原眼前这传奇画面?
这就是潇湘剑神。
百药二老心下一叹,只觉在江湖行走刺杀一辈子,还是见识浅薄了。
外间也摆了酒席,但并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
在夕阳落山前,百药门那些弟子各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瞧见掌门与长老将那位送到药谷门口。
他们骑着马来,又骑马离去。
不管付出了什么代价,这都是他们心中最好的结果。
“咕噜咕噜”
百药门诸掌门的大弟子徐志秋一口喝下大碗百草酒,略有失神地盯着谷前人影消失的地方。
他便是前送信挨剑气最近的幸运儿。
那样的一剑,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
“总算送走了。”
百药谷前石公寅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小子委实可恨但是极难招惹,我看他是个小心眼的,往后要约束门人弟子,在外行走遇到衡山派的不要与他们交恶。”
卖炭翁道:“咱们的家底赔得差不多了。”
“那也好过江湖除名,他在松涛亭杀的高手比我们一门下加起来都要多,”哑婆婆说话时袖中剑露出半截剑身,她满是褶皱的手从冰凉的剑摸过眼中全是惊诧。
“我只听闻气劲伤人,甚么剑气无形多是唬人把戏。但他的剑气却有实质,简直匪夷所思。”
诸掌门望着马儿远去方向,“我曾看过一卷古籍,传闻数百年前有一字慧剑门,剑术大成可成剑气。”
“但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不知真假没法考究,这位潇湘剑神实至名归,有这一手神妙剑法可称剑神。”
他叹了一口气:“我百药门现在惹他不得,以后更是如此。”
“他的那些要求咱们一丝不苟尽力办好,兴许能给本门后辈留一点点渊源。”
到底是掌门人的目光长远一些。
四人在路边看了一阵又返回谷中,请来的朋友不能晾着,送走了阎王爷便招呼助拳同道免得让人心寒。
另外一边。
赵荣与蓝凤凰入了丽水城,就在城北找客栈住下明日也好赶路。
晚间吃了从缙云那边流传到此的烧饼,还有本地的鱼头汤、肉羹,客栈厨房里的都是丽水人,处州话地道到听不懂。
不过这不影响饭菜很美味。
他们吃这一餐时天已经全黑。
赵荣开了两间房,他梳洗过后早早便床休息了。
从丽水到衡阳近两千里,这一路他要加快脚程不断赶路才能在年关前回到衡阳。
门派内的事暂时倒是不用操心,只是他之前有过承诺,大丈夫言而有信他不愿爽约。
夜稍深,他躺在床在脑海中规划路线。
不多时有脚步声从外靠近,跟着窗户被推开一道倩影轻盈跃入。
吱呀一声后除了脚步声再没有其他杂音。
与昨夜不同的是,赵荣成了先睡在床榻的那一个。
他的被褥被掀开,跟着胸怀被人满撞,他闻见了与昨日稍有不同的芬芳香气。
赵荣用力一嗅,除了少女身的香味便是
“你用了那蜂膏?”
“嗯,”这一声轻嗯似乎唤到赵荣心,因为蓝妹子紧贴着他的胸口。
“没想到百药门竟有这种好东西。”她话语中全是欢喜。
“那不是有毒?”
“我可不怕这点毒,”她又笑道,“传说一些江湖高手驻颜有术,你将来肯定也是那样的人,我虽然饮了不少宝酒,但仙教药理驻颜之效并不高明。诸掌门就很高明,那毒蜂真不错,要多养一些。”
“等到了会稽山将这蜂膏分享给好朋友,她就不会再拿你的画出气了。”
赵荣脑海中又闪过诸掌门的样子,的确与年龄大大不符。
对于女子来说,这有毒的蜂膏诱惑极大。
“年关之后下了会稽山,你到衡阳来找我。”
“你不说我也会去,可惜陶白姐姐一直跟着,她这次回去肯定要和长老们说我坏话,下次我再出古寨前,一定先把她药晕。”
她话罢又在他胸口蹭了蹭,像是一只乖巧的小奶猫。
“你明早要赶路,快些睡吧。”
她娇柔的话音中透着不舍,环住他脖颈的手用力了一些,整个脑袋埋在胸口。
唯有那有力又稍显急促的心跳声能让她安心。
翌日一早。
赵荣感觉怀中一轻,他顿时睁开眼来。
某个灵敏身影划过,又听到吱呀一声,蓝妹子已经顺着窗户到了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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