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夷甫最近在并州动作频频。”裴邵又道:“而无论是平定代国还是刘汉,并州都是重中之重,所以——”
裴邵看向薛涛,道:“众化若想出仕,或可在并州想想办法。”
裴氏所在的河东郡,理论上来说是司州属郡,但那都是狗屁,纯粹是朝廷乱划。
从地理上来说,河东是并州无疑。
从文化上来说,河东兼具并州、雍州特色,稍稍偏向雍州一些。
所以,裴氏肯定要在并州发力的——家门口都搞不定,裴氏还有什么脸面?
薛涛听了则暗暗疑惑:近几年闻喜裴氏、琅琊王氏联姻了好几对人,表面一团和气,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么和谐。
说不定,他们只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而暂时团结在一起罢了。
敌人一倒台,裴氏、王氏绝对互相掐起来。
想到这里,薛涛又哀叹汾阴薛氏始终没能挤进上层权力圈子,眼界不够宽阔,消息不够灵通——说难听点,别人当你是打手,不太带你玩,你接触不到核心层面。
但他很快又开心了起来。
今日这场小范围的私人聚会,他受到了邀请,很明显意味着薛氏地位的提升。
患得患失,小家族起步真是一把辛酸泪。
“大王要在天池设县、筑关城。县、关皆名‘宁武’,隶岢岚郡。”裴邵说道:“关城或暂无力修筑,但宁武县肯定是要设立的了。我闻县令之职不会给刘家人,薛氏或可遣一出众子弟出任。”
“谢长史栽培。”薛涛大喜道。
这个时候他也不装逼叫人家“道期”了,该丝滑跪下就丝滑跪下,别怕丢脸。
起步就是县令,你还想怎样?
一般而言,都得先去幕府过渡一下,当个几年幕僚,出来后才能当县令。现在直接一步到位,省去几年幕僚蹉跎,虽说是要玩命的边地,但也非常不错了。
裴邵笑着看了薛涛一眼,端起酒樽示意,道:“王夷甫这两年过于操切了,去了岢岚勿要轻举妄动,但结交部落酋豪,安定边塞即可。”
“遵命。”薛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并州,主要就是裴、王两家在争。
薛涛清楚自家的定位,只可能站在裴氏一边。
他突然间想到了庾氏。
裴家、王家争个什么劲呢?你们不应该联合起来斗倒庾氏吗?还是这中间有我不知道的内情?
不过说起这个庾氏,人家是真的河南坐地虎,撑死了往黄河北岸几个司州属郡伸下手,最远不过邺城,也是浅尝辄止。
甚至于,河南坐地虎都谈不上,只能说在河南西部比较有影响力。
更准确地说,在汴梁、许昌、洛阳这三个名都大邑比较厉害。
如果将来大梁定都洛阳,庾氏应该会比较占便宜。
或许,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深耕豫西诸郡,兼顾大河北岸的汲、顿丘、河内等地,共同打造环汴梁、许昌、洛阳势力圈。
他们现在处于优势地位,确实不该太着急。
“道期,裴夫人诸子之中,可有佳彦?”片刻之后,卫展问了一句比较实际的话。
在座众人赶忙竖起耳朵。
“三子勖,今年十岁了,听闻颇为孝顺。”裴邵沉吟了一下,说道。
卫展稍稍有些失望。
一般来说都是挑不出什么特点,才提及孝顺。他隐隐听闻,邵勖性子偏软一些,不够刚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五子彦,打小聪慧。”裴邵又道。
卫展还是有些担忧。
邵彦才六岁,哪看得出什么聪慧?充其量孩童间的小聪明罢了,但争权上位、治国理政需要大智慧。
许是裴邵也觉得在这件事上不宜多谈,于是转移话题道:“诸位皆是英才,知晓今后五年内,并州都是重中之重。有人智短,不在乎并州,那是他们的事。大王现在看顾最多的就是岢岚、太原、西河、上党、平阳、河东等郡,君等当晓谕自家子侄,多在这几郡历职,稍微出点成绩,就会被大王知晓。”
“表里山河之地,其实就四件事。其一,安置灾民,充实郡县户口;其二,化胡为夏,训以华风;其三,整备边塞城防,操练军士;其四,修缮驿道、陂池、邸阁。”
“这时候可不要叫苦叫累了。若还抱着以前那套清谈做派,趁早别去。这时候苦累些,将来便有大收获。”
众人听了,神色各异。
但这话其实也没错。现在的官场,真不是人待的,俸禄日减不说,各家子弟还竞争得厉害,一大群低级士族甚至豪强拼了命地表现,让他们这些大族倍感压力。
但新旧鼎革之际,他们也不敢真的懈怠,并州是一个不错的积累政治资本的地方,确实该认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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