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九个月的空白,对司马越是真的要命。
如今不知道要花费多大代价来弥补,甚至于,永远弥补不了了。
邵勋从梁柳出镇长安就能看得出来,皇太弟司马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有自己的谋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雄心壮志。
司马越立此人为储君,怕是走了眼。
接下来几日,邵勋让人准备了一些礼物,他要一一门拜访,如糜家、曹家、庾家、徐家、潘家、何家等等。
太傅府,他不会亲自去了,虽然他很想见一见裴妃。
皇宫,现在也去不了了。
马就要去梁县,值此之际,老实说他有点压不住心中的某些感觉了。
他连羊皇后的手都没摸过。
他知道,这是作死,羊皇后翻脸的可能性不小,虽然她曾经魅惑过自己。
但人不可能永远理智,都要走了,就想大胆一把,摸一摸羊皇后的手,揽一揽裴妃的腰……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雪花打在脸。
邵勋清醒了。
若有十万大军在手,羊皇后、裴妃都会成为自己孩子的母亲。可惜现在没有,只能意淫一番了。
这该死的年轻身体,精力还真是旺盛。
他转身下了城头,开始伏案写教学计划。
待忙完洛阳之事后,已是十一月下旬,他悄然离开了金墉城。
十二月初一,一辆马车离开了金谷园。
乐氏悄然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雪景。
一位金甲武士策马于旁,扭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乐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你把她当做透明都可以,或者走向另一个极端,对她做任何事情,她也认命。
有雪花飘进了车厢内。
她小心翼翼地放好琴筝,伸出左手,任凭一朵雪花落在手掌心,慢慢融化。
梨花般的雪,素雅、淡静,仿佛世间一切纯洁美好事物的结晶。
同时又有些冰凉、凄冷,让她感同身受,自哀自怜。
邵勋瞄了一眼,太弟妃有点忧伤文艺的感觉啊。
这几天他按捺住了心思,没有猴急。
他现在是一个口味挑剔的美食家了。
美味的猎物,一定要慢慢调理其状态,达到预期效果之后,再宰杀烹饪,获得极致的口感。
总之,每一份大餐都要有其独特的韵味,让他饱餐之余,还能够回味余韵,获得精神的满足。
“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下,鸟兽绝迹,人烟寂寥。”邵勋突然说道。
乐氏先看向他,又看向远处寂静的雪原。一望无际,除了皑皑白雪之外,什么都没有,空洞洞的,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待到春来,积雪融化,山旁、河畔、林间、草甸中,草木葳蕤,百花盛开。”邵勋又道。
乐氏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嘴角微微露出些笑容。
“更有那云雀,在枝头飞舞,花间徜徉,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邵勋继续说道:“蓝天碧水之间,纵情欢愉,俯察世间之美景,可谓极乐也。”
乐氏看了他一眼。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喜欢在花园、树林间嬉戏。
长大之后,却有许多人来要求她这样那样。
嫁人之后,虽然夫君对她不错,但总觉得束缚越来越深了。
翁婆是天家之人,虽然已经故去,但王府那森严肃穆的气氛,总让她不自觉地压抑住天性,循规蹈矩地做人。
有一次,向来好脾气的她甚至对婢女发火了。
从那时候起,她总担心就这样过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磨灭掉最后一丝温婉、柔美、善良与怜悯,变成南阳乐氏那个大家族里很多年长女性的形象。
云雀的快乐,确实不是她这样的人能轻易享受到的。
“来。”邵勋伸出了手。
乐氏疑惑地看向他,不明所以。
邵勋也不要她回答,俯身一捞,将乐氏柔软的身躯抱入怀中,置于自己身前。
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在雪地里风驰电掣起来。
耳旁全是呼呼而过的冷风。
乐氏一开始还有些僵硬,片刻之后,却觉心中郁结已久的不快散去了不少。
她放松了下来,甚至伸出手去接迎面打来的雪花,脸浮现出了久违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羊献容。
一个人身处冰冷寂寞的深宫,还时不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如同笼中鸟,更如圈里待宰的猪羊。
在这一刻,乐氏明白羊献容最后看她时的眼神了,那是羡慕,对自由的羡慕。
乐氏轻叹了口气。
抱着他的这个兵家子,也许将来会败亡,但在这一刻,却让她享受到了云雀的快乐。
这个人,谈吐并不粗俗,为人也不残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内心隐藏的情绪,并想办法为她纾解。
落在他手里,也不算太坏。
接下来的一路,邵勋时而带乐氏骑马,时而带她下地步行,慢慢讲解着附近的山川地貌。
偶尔甚至还谈起冬日打猎的事情。
乐氏身披着一件暖和的皮裘,就是邵勋打猎得来的。本欲送给裴妃,却没了机会。
乐氏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但听到之时,心中依然微起波澜。
快到金门坞的时候,她突然说道:“前些时日,原邺府司马卢志来金谷园拜访,未能见到将军,便走了。他给妾留了一封信,有他在京中的住址……”
“哦?”邵勋惊讶地看向乐氏。
乐氏避开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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