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佛?!
李观一听契苾力和司命老爷子提起这个名字,在西域来到中原的势力当中,活佛是最为希望得到陈皇赏赐的那一个,而李观一对这一脉佛国的历史了解则更多些。
五百年前的时候,薛神将马踏佛国灵山。
以猛虎啸天战戟正面轻败活佛。
西方佛国的声望开始衰微。
三百年前,吐谷浑纵横天下,彻底粉碎了这个政教合一的西域国度,眼下的活佛只不过算是江湖势力,小道士追月懊恼,他带着李观一往里面去了,轻声道:“前些时日,和尚越来越多,就和咱们打起来。”
“居士之前挑翻他们,他们安生了一段时间。”
“没有想到,这一次是西域的活佛来了。”
李观一道:“为什么要加上一個西域活佛,说活佛不就可以?”
小道士叹了口气,道:“您说什么呢?”
“咱们中土也有活佛啦,是学宫六大宫主之一呢,只是咱们这边的活佛是大家说他是活佛,将老人家吵的不耐烦了,听说他的好几个徒弟都挨揍了,因为他的很多弟子在寺庙里做大和尚,尊奉他是祖师,他很生气。”
“他说自己是佛家的,却不是佛教的,你们成为了寺庙的主持,不要把他拉出来,他是学知识的,和读书的儒生,念道经的道士一样,他是个念佛的人,不是活佛。”
“他喜欢写诗,最喜欢糊涂的事情。”
“我记得他老人家喜欢吃肉喝酒。”
“还做过佛偈。”
“说一块两块,佛也不怪。”
“一醉两醉,佛也不嗔。”
“一碗两碗,佛也不管。”
“但是他还被叫做活佛了,而这一位,是西域的活佛,代代相传的名号和法相……”
他迟疑了下,带着李观一绕后,在窗户上推开一条缝隙,周围人很多,呼吸都吵吵嚷嚷,一个清瘦僧人和祖文远对坐。
李观一眸子微凝。
小道士追月轻声道:“这位便是西域活佛。”
“江湖十大宗师之一,名列第三。”
“第一宗师剑狂,剑气无双,而他听闻佛心如琉璃,体魄似金刚,曾独自制服过狂徒溃军,轰碎坍塌的泥石流,救下了许多人。”
江湖十大宗师之一?
李观一眸子微缩,这个名号很重,他注视着那里的僧人和老道,活佛微笑,是西域人,却用很流利的中原官话道:“祖道友,世上繁杂,诸相诸苦,而此地苍生都在旋涡里面。”
“贫僧的弟子曾经在这里做和尚,在当年濮阳王来到的时候,他们都被杀死,也没有后退一步,我来这里,希望能够收敛他们的骸骨,超度他们的亡魂。”
祖文远微笑道:“他们的尸骸已经被安葬了,亡魂。”
“世上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啊,活佛。”
活佛手指拈动了佛珠,他轻声道:“我知道。”
“所谓的超度,其实只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念想,让活着的人觉得死去的人有了很好的安置,也可以对于死亡不必如此地恐惧,那么,就请道友慈悲,让我等能够安心。”
他的脸皮很厚,目光却诚恳。
“天下的局势纷乱啊,祖文远。”
“贫僧的修为比你高,我来这里,把你换出去,难道不好吗?”
“天下的算经第一,道门的二十四祭酒之首,不应该死在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死法,这样的劫数,我比你更适合……”
李观一心中微动,祖文远却只是道:“活佛要用自己的死,为西域的佛门来到中原开辟一条道路,是有慈悲和佛门的心性,但是却也还是一家一姓了。”
西域活佛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着道:
“我修小乘佛法,就是小门小户,一家一姓。”
“哈哈哈,小家子了。”
这样的老实光棍,祖文远都忍不住笑起来了,最后还是叹息道:“你还是离开吧。”
“你是个不错的性子,然西域佛门入中土,必有刀剑厮杀。”
“好人要做的事情,未必是好的事情。”
“伱想要在天下彻底乱起来,西域的大灾劫里面,给西域的佛门找到能平稳发展的土壤,但是你来中土,必带着刀剑血火,你修持正果,你的门徒和弟子却没有你这样的佛心。”
“白骨观,血肉观是妙法,是红粉骷髅,是指得要剥离外相,不因为美丽丑陋贫穷富有的不同而对苍生划分高下,而去平等看一切苍生的大慈悲,但是太过凶险。”
“一步走错就是魔道,有几人能如你。”
西域活佛沉默了下,他最后只好道:“要不然老僧现在给你现场破个戒,你就让我在这里吧。”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里面放着的是米酒醪糟,讨好地看着那边的道士,祖老大笑起来:
“中原的娃娃都能喝,你是来戏耍老道吗?!”
脸上有皱纹的大和尚‘大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样的酒,小娃娃怎么可以喝?!”
祖文远笑骂一声,伸出脚踹活佛,道:
“你啊,就不要来此玩闹了。”
“说你是澄澈佛心,不要还这模样。”
“一甲子了,不要像当年那个来中原游历,被人连紫金钵盂都给骗了,还要给人数钱的样子。”
“不是当年公孙姑娘心善,你都给卖掉了。”
老迈的活佛身子顿了下,他双手合十,眸子安静,轻声道:
“什么公孙姑娘,老和尚不知道。”
“年纪这样大,早不记得啦……”
“祖文远你个连个山贼都打不过的杂毛道士,是不是记错了?”
祖文远垂眸不言。
西域活佛挠头,脸上又带上了爽快的笑容,道:“那也没法啊,我又没有喝过酒,要不然天下算经之首,你就给老和尚解开这个千千结,尘世红尘如此,便是此结。”
他拍了拍手,外面大殿群僧和道人都止步,有一物忽然被吸引过去了,落在地上,是绳索编织而成的结,这绳索似乎是用草编织出来的,长几十米,以各种各样精妙的方法编织成了锁链,缓缓相扣。
活佛微笑从容不迫道:
“但有谁人能解开此红尘结,老僧转身就走。”
所有人都注意到那结。
密密麻麻,让人见到就头皮发麻。
“不然的话,老和尚就要在这里打地铺了。”
祖文远失笑,西域活佛伸出手指着那繁复的结,所有人沉默无言,这结似乎蟒蛇盘旋,彼此都纠缠在一起,从这里解开,就会导致另外一端纠缠得更紧,一时间越想反而越是头痛。
活佛轻声道:“这是逆了皇极经世书】才成的,你也解不开。”
祖文远转眸看向外面,道:“小友来了,还不过来?”
李观一想了想,拍了拍小道士追月的肩膀,轻快跳进去,然后拱手一礼,祖文远道:“如何,可能解开?”
李观一道:“可以。”
祖文远看向那边的活佛,活佛看着这少年,李观一道:“大师,得罪了。”他大步往前,握着剑,晏代清赠送的剑器是利器,极昂贵,一剑之下,光寒四方,这精巧无双的结当中断裂。
西域活佛的身子微僵,他看着那少年提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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