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田四带着红英婶,还有小飞、小雨都去走亲戚了,家里只剩下田小云和她爷爷田老头,不用说,田小云肯定是以照顾爷爷的名义故意错过今天的时间,这才有了空来偷信。
“爷爷!”培文走过去叫了一声。
这会太阳正好,老田正在眯着眼晒太阳,见刘培文来了,笑眯眯地说,“咳、培文来啦,坐下歇会儿!饭让小云去做。”
田小云递给刘培文一个“你不要乱说话”的眼神,扭头进了灶屋。
刘培文看着眼前眯着眼,一脸慈祥的老人,忽然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非常少。
“爷爷,这会儿无聊,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你这小子,当了作家,看谁都问事,当你写聊斋呢?”老田笑着骂了一句。
“这不是今天正好有机会嘛,爷爷你当年想必也是英明神武,有话快——不是,有故事都讲讲吧。”
老田闻言,嘴里嘬着旱烟,半晌没说话。
就在刘培文以为老头睡着了的时候,老田才开口。
“正好快吃饭了,我给你讲讲以前吃饭的故事吧。”
“这故事得从你叔家院里那口井讲起,话说当年那口井,是……
等田小云从灶屋里出来,把手里的碗放到二人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刘培文的眼角竟是微微有些湿了。
“爷,你跟培文哥讲啥啦?”她疑神疑鬼地问道。
“没什么。”刘培文抢答,“爷爷给我讲了一个之前的故事,特别感人。”
“大过年的,不知道闹嘞啥……”田小云并不相信,但看刘培文不说,只好张罗着开饭!
吃过午饭,田小云继续采取紧盯战术,刘培文回去写稿子,她就张罗看电视,里里外外地反复走,就怕刘培文去翻看她的信。
直到下午三点,刘环一家终于回来了,她才松了口气。
“小云啊!今天可把你累坏了,赶紧回去歇会儿吧!”刘培文终于可以摆脱“监控”,挤着眼对着田小云打趣。
旁边的刘培德懵懵地看着二人。
田小云终于是走了。下午刮起了风,电视机又挪回了屋里。
刘培文坐在桌前沉思良久。
今天他从老田这里听到的故事,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部电影。
只是真实的世界,往往比艺术作品更加惨烈。
拿起笔,他开始在稿纸上记录这个故事的点点滴滴,写完之后,他还觉得不满足,感觉缺少很多东西,于是又反身来到堂屋里。
此时刘环正在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
刘培文凑过去,低声跟他嘀咕起来。
刘环听到刘培文的话,苦笑道,“那几年的事儿,我实在是记不清了,要是你爸爸还在,他或许清楚些。”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继续说着。
“当时我才六七岁。小孩嘛,不会觉得日子苦。
“那时候我只知道你爷爷指挥大刘庄里的人一块儿结了寨子,把当时整个村都用土墙围了起来,现在的后塘,就是当时取土的地方。
刘培文想想连绵在整个大刘庄北面长长的后塘,心里想象着当年的规模。
“哦,对了,田四他们一家就是那时候搬过来的。所以老田说的大体都应该是没错的,他自己那段,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讨论的是建国前,中原曾经遇到的一次大饥荒。
水寨周围并不是当时主要的流民聚集区,再加上刘尚均那时召集人力把村子整个围了起来,日夜守备,外人难入,所以村子里的人基本没有因为饥荒挨饿死亡的。
只这一件事,就让刘尚均成为了大刘庄村民心中的神。
在建国前那种兵荒马乱的时代,带着一个村子的人在饥荒中好好活了下来,所付出的成本和血汗不知凡几,其中的困难更不是此时此刻能够想象的。
更何况他们还是尽其所能救助了一些灾民的。
“为啥村里老人常说‘大刘庄的刘,是刘尚均的刘’?”刘环开口道。
“为啥?”刘培文下意识地问道。
“不是因为那时候你爷爷是地主、不是因为他有钱,而是你爷爷是真的救过全村人的命。
“你问问老田,他投奔过来之前,吃过多久的树皮野菜?没有你爷爷替他说话,村里没有人答应他进来的。
“那时候你爷爷可是倾家荡产,掏钱掏粮,想尽办法支撑了整个庄子快一年啊。”
刘环长叹一声
“你现在让我想,我都想不出来那年头是怎么过来的。”
刘培文听完,默然无语。
自古中原膏腴之地,所遭受的那些苦难,真的让人心酸。
“为啥后来,你爷爷一点事儿没有?为啥你爸当年回来,户口都没有,大队里就能给他找活干?没别的,公道自在人心!”
刘环口中斩钉截铁,眼中闪过的,是对父辈的敬佩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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