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江上游是否后悔当初轻信“麒麟公子”被魔道追杀的谎言,又自傲于武力,孤身一人疾行数百里前往营救对方。
因此中了魔道奸计,遭受四年苦难,并使得徒弟石海风四年来无依无靠,被解无妄等人逼破得不能踏入岳州府一步,一直在外流离。
那江上游的回答是他不后悔为侠义之士伸出援手,只恨是自己自负,眼力不足,没有分辨出真侠义和假侠义,故而被“麒麟公子”欺瞒。
陈昕叹了叹,看向江上游,宽慰道:“‘麒麟公子’的伪装确实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无懈可击,近乎将大半个江湖瞒过了好几年,江前辈也无需自责。”
江湖人无数,犹如过江之鲫,但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也不一定眼睛雪亮,从众的惯性依然存在。
“谈不上自责,老夫倒是有些羞愧。”
江上游忽摇了摇头,的有些好奇:“陈金令,可否为老夫解惑,沈金令彼时是如何揭露‘麒麟公子’真相?”
陈昕微微沉吟,回想了在案牍库见过的资料,整理下语言,娓娓道来。
魔道,准确来说是白莲教为了打造“麒麟公子”这一形象,花费了四五年的时间,甚至献祭了几個明宗和血犼派的分舵,才堪堪打造出这位风度翩翩的大侠。
“麒麟公子”在襄樊之地闯出小有名气后,白莲教又给他安排了家破人亡、为父报仇、打上魔门等三个剧本,接下来,“麒麟公子”的名气便一发不可收拾,疯传大江南北。
当初在那血犼派次灭村惨案中,“麒麟公子”本来想此为踏脚石,将自己的名声更进一步提升,没想到却遇见了当时正好满天下乱窜的沈炼。
沈炼当时就躲藏在村子中,没有暴露自身,历时三天三夜,发觉了“麒麟公子”和白莲教八风奉使的来往,因而揭破他大侠面具之下的真面目。
不过当时,大部分江湖人都不相信沈炼的揭穿,反而认为这是朝廷在迫害一位名满江湖的大侠,是打压江湖的体现,引发一阵热潮。
其中虽然有魔道的推波助澜,但江湖人的反应也很正常,朝廷和江湖不能说势不两立,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特别是沈炼这样一个朝廷鹰犬,宣扬侠肝义胆的“麒麟公子”是魔道假装的,任谁都很难信服。
沈炼可不惯着他们,直接上报紫金,耗时两个月收集更多证据,随后将铁证如山的证据和整件事情的脉络完完整整地刊在江湖谱上,打破了所有质疑。
江上游点了点脑袋:“原来如此,沈金令有勇有谋,深得大义。”
陈昕重新把话题拉回来:“江前辈,你的说法是,你受害于魔教的事情,这其中并没有解无妄参与吗?”
“老夫也不确定,四年以来,老夫从未见过解无妄,也从未从魔道口中,听他们提及到有关于解无妄的任何东西。”
江上游沉声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怀疑这次事件和解无妄有无关联,但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
“解无妄此人谋定而后动,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事情,他如果勾结白莲教,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陈昕闻言,眉头紧蹙,忽然想到一点,看向江上游:“江前辈,可否讲述一下你这四年是如何度过?”
“老夫知无不言。”江上游吸了一口气,陷入回想,这四年的时光对他来说非常复杂,既是弹指而逝,又是艰苦难耐:
“老夫被魔教点穴之后,又被他们带进一座城中,困于某处地下密室,具体是什么地方,老夫也说不准,被蒙住了眼睛,只能听见人声鼎沸。”
“魔道封住老夫功力,又以千斤铁链锁住老夫四肢,老夫彻底动弹不得,此后便是那第五长生给老夫施以《种莲术》,企图控住老夫,但老夫以静心秘法斡旋,坚持许久,第五长生始终不能得逞。”
“地下暗无天日,老夫对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魔道贼子又开始对老夫施加极刑,逼问老夫君山总舵的禁地在何处……”
禁地?
陈昕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意识到这可能是关键所在。
宋隽也是一幅惊愕的表情,就连他都未曾听闻丐帮中有什么禁地。
要知道,他可是前丐帮的掌棒龙头,四大长老级别,丐帮核心圈子的人物,就连他都不知道的话,说明这个秘密只在历代帮主中流传,并且从未外泄。
江上游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虑要不要挑明白,随后他微微一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宋你不知道禁地存在也很正常,禁地之事原本只有帮主才能知晓。”
“禁地就在鉴心湖底中。”江上游沉声道,将魔道折磨了他数年从未撬开口的秘密讲述出来。
“竟然是在鉴心湖底,怪不得……”宋隽有些惊讶,但又觉得理所应当,偌大个君山岛,已经几乎被丐帮开发殆尽,岛上没有多少可以称得上鲜为人知的地方。
唯独鉴心湖,水深数丈余,底下还有不少溶洞通道,深不可测,如果真有不为人知,从未被发现的禁地存在,那只有可能在鉴心湖底。
江上游接着说道:
“在宋元交替之际,丐帮曾经断过传承,新上任的帮主在老帮主逝去后十余年才出现,他在整理老帮主遗留的书册中得知了禁地的存在,却不明白禁地有何作用。
“那位新帮主曾经去往过禁地,但并未发觉其中有何异常。”
“之后,历任帮主口口相传,每任新帮主都会去探查禁地,但全都一无所获。老夫亦查看过,亦是无所发现。所以,禁地之事虽然任然神秘,但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只有在帮主交接之时才会提及一句。”
“老夫不知道魔道为何窥视我丐帮禁地,但随着近几个月来老夫心神衰弱,被《种莲术》控制的程度加深,很有可能在老夫不知不觉中,已经让魔道知晓了。”
江上游叹了一声,苦苦支撑了四年之久,可惜还是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这怪不了你,江前辈。”陈昕说道,静心秘法并非万能,从江上游那一身旧伤看来,他遭受的折磨并不简单,在身体和心灵双重伤害下,能坚持四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人非钢铁,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
“随着老夫清醒的时间愈发减少,老夫的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