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时,皇帝找到了自己,让自己参与新政。
窦婴清楚记得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寒风肆虐的冬日,皇帝将其诏到未央宫宣室,彻夜长谈。
仅十七岁的皇帝道尽了所有的雄心壮志,让当时已年过五旬的窦婴都深受感染,激动不已。
建明堂、改正朔、易服饰、封泰山、逐匈奴、定瓯越……窦婴听得热血沸腾。
不管是孝文皇帝还是孝景皇帝,都不像当今的皇帝那样,有如此的雄心壮志。
也就是那一夜,窦婴答应了天子的要求,愿亲身参与到轰轰烈烈的新政当中。
他何曾想到,少年皇帝和白头老臣强强联手,在太皇太后面前仍无还手之力。
丢官免职,赋闲在家,连姓名都从出入宫禁的名籍上被消了去。
那时,窦婴对皇帝的雄心壮志仍深信不疑,从未向太皇太后低过头,他自以为皇帝终有一天会启用他。
谁知道,窦太皇太后死了那么多年,皇帝不知未重用他,甚至未见他一次。
只有在自己寿辰之时,才会等来天子一封冷冰冰的贺书和锦上添花的赏赐。
最初,窦婴以为是田蚡和王太后从中作梗,阻挠他重新回到朝堂。
可这几年,朝廷征召了那么多人,却对窦氏子弟绝口不提,就让他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甚至猜测,当年皇帝邀自己参与新政,是不是就是想让自己失势?
每次想到此处关节,窦婴总觉得不寒而栗。
那眉清目秀、一腔热血的少年皇帝,真是一个心思缜密、冷酷无情、薄恩寡义之人吗?
窦婴想到此处时,吱呀作响的安车停住了。
“君侯,回府了。”车外驾车的驭手说道。
“嗯。”窦婴掀开车帘向西看去,隔着飘着细雨的夜幕,在两三里外看到了一座山的轮廓。
这阴影非常庞大,几乎遮住了小半个夜幕,压迫感十足。
阴影中还有零零散散的亮光,如同一只一只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窦婴,让他不寒而栗。
这阴影不是山,也不是什么上古巨物,而是皇帝所在的未央宫。
窦婴住在尚冠里几十年,日夜都要对着这建在高台上的未央宫。
以前看到时,他总觉得心潮澎湃;现在再看到,却有些想遁走。
可人在长安城,又能逃去哪里?
总不能回到封地去,像彰武侯那样,做个含饴弄孙的富家翁吧?
那不是窦婴的选择。
这时,他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私社子弟,一股杀意横生而出。
不管此人是不是田蚡派来的,都必须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身边那些已经开始朝三暮四的门生故旧才会有敬畏,否则就真的树倒猢狲散了。
没错,必须要将其置于死地!窦家三门理应还能东山再起!
“进府吧。”
“诺!”驭手答完之后,吆喝着马,绕到侧门,直接进府。
漫长的一日,终于渐渐过去了,但是来日,风波只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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