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苦思冥想片刻,才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类比。
“这考试如同陛下策问,但所问都是微末之学,字怎么写,数怎么算,重实用。”桑弘羊小心地遣词造句道。
“如此看来,是为更好地征收这市租吧,征收市租,记录出入货物,都要能写会算。”刘彻自己给出了答案。
“少郎君看得通透。”桑弘羊说道。
“少郎君,前面就要到大昌里了,是再看看,还是直接去里市?”一直沉默不语的卫青指着前方问道。
刘彻抬头向前看去,大昌里的闾门就在眼前不远处,与刚刚走过的安定里相比,这里更热闹了许多。
从刚才到现在,他对这个樊千秋越来越好奇了,很想要见一见对方,最好能畅谈。
可是,他现在又有一些犹豫和迟疑。
若只看此人户籍簿上的身份,他不过是这长安城无数出身低微的市籍黔首之一。
可是这一路走来,见到的事情和听到的事情,让刘彻觉得此人不是一般的黔首。
看起来只是一個在私社中打混的市籍坐贾,但他做的却又都是官吏该做的事情。
更是比大部分的官吏都要做得好,做得妙。
而且其中许多举措,暗暗符合刘彻心中所想。
威震宵小的诛九族之刑,组建监察不法的夜鸮,大力征收乡里的市租,简拔精通算学之人……
樊千秋在清明北乡的这些举措,让刘彻大有启发。
这些举措,都可以改一改,搬到朝堂去试上一试。
若是放在以前,刘彻回宫之后,会立刻下诏,将这樊千秋征召入宫,让其到宣室去君臣对策。
但现在,刘彻觉得此人与董仲舒、主父偃、司马相如这些贤良文学都不同。
樊千秋身上的本事,恐怕还不只已经展露出来的这些。
刘彻还未完全控制住朝堂上的局面,想要做成一件事情,仍会有许多掣肘。
他是天命在身的天子,是上天在这人间的化身,自然地位崇高,无人能比。
可是,朝堂的大权,却并不在他这天子的手中,而是在丞相的手中。
倒不是因为当今丞相田蚡是太后的兄弟,是自己的舅舅,所以才权力过大。
而是因为几十年传下来的成制所造成的局面。
西汉肇建至今,丞相的地位就非常高,能拜相之人最后都能封侯。
虽说朝堂上有三公,但太尉一职常年虚置也无实权,御史大夫更是丞相的佐贰官,所以丞相一人独尊。
大汉名义上实行的是“三公制”,实际上实行的却是“丞相制”。
丞相不只地位高,权力也极高,职责甚至到了“无所不统”“无所不包”的地步。
天子在朝堂上要对重要朝政进行决策时,都须与丞相及百官集议,不能独断乾纲。
天子只可以提出施政的方向,却不能直接插手,具体施政的步骤都要委托给丞相。
国家大事,丞相不愿意做,天子绝对做不成的。
至于朝堂上的日常事务,天子就更是难以插手。
官吏的选用、百官朝议奏事、朝臣陟罚臧否、法律条令制定、郡国上计考课……
甚至还可以直接封驳天子所下的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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