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青云门。
一片寂静的山林间,朦胧的青色人影依旧忙碌不休。
顶峰空旷的松软沙地上,一袭绣着青色云纹道袍的瑶姬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栩栩如生的美人雕像。
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
肤白胜雪,形容优雅。
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似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山。
玉石一样的巨大树叶悬在她上空,将整座山脉笼罩住,点点青芒从中渗出,不经意间落入人影憧憧的山间。
如此景象,仿佛和关外永不休止的飞雪一样亘古不变。
可当无法温暖关外辽阔地界的大日西斜之时,寂寥无声的山林间却响起清脆的啼鸣。
最开始好似只有一只鸟,眨眼间群鸟尽出,奏出一曲百鸟朝凤。
如此悠扬的乐曲中,雕像一样的瑶姬身躯开始颤动。
遮盖住蕴含着梦幻色彩双目的眼皮仿佛无比沉重,直到鸟声将尽之时才显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
青色的流光沿着缝隙溢出,为瑶姬重又清冷下来的山间增添一抹亮色。
“神器现世,水君初定。龙腾神州,青云直上。
果然,我的演算没错,这就是青云门传承下去的唯一方式。
借尸还魂,兼容并蓄,死中求活。”
低低的呢喃声流转于山间,却无一人开口。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本就耀眼的京城在璀璨灯火的映衬下更加绚烂,满天星海也无法遮掩它的光辉。
神朝盛世。
面对如此胜景,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过誉。
栩栩如生的灯火长龙在群星之间舒展身躯,偶尔一声嘶吼,声势浩大。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穿梭于人潮汹涌的坊市之中,身边伴随着带着笑意的惊呼。
满头霜发的姜明站在窗前,流连忘返。
“这就是我要守护的事物,任何人都不能破坏!”
胸中滋生莫大的豪气,顺手掏出一个崭新的签筒。
灵气氤氲之间,一根根灵光四射的玉棒安静的躺在其中。
“乌远应已经与贾子钰会合了,多半正在商讨计划。值此良辰美景,豪气盈身,正是一窥虚实的好时机。
且让老夫测一测南中郡行动的时运!”
姜明身侧,无闻去问卷轴所塑造的虚无之界中,祝由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的撇了撇嘴。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自己这位师兄看起来还是没有放弃对南中郡那便的卜算。
只可惜,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只要是涉及了那位不能沾染之人的卜算,都没有成功。
因此而荒废掉的法器已经至少有十件了。
可师兄就是不愿意放弃,执拗的认为只要不主动算对方便有可能成功。
他只是算大势而不看细节,为何算不出来?
对于师兄的看法,祝由十分理解。
这便如同钻研法术之人遇见极为高深的法术,一日不将其解决便一日心痒难耐。
事到如今,祝由丝毫不会怨恨自家师兄对自己用无闻去问卷轴了。
只看姜明如今的举动便可知,如若自己身在外界,定然会比他还要着魔,且多半会直接卜算那人本身。
到那时,万般因果加深,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就好,他独坐钓鱼台,隔岸观火,既可以学到师兄的卜算之术,又能够避开因果纠缠。
这边足矣~
祝由心满意足的轻叹一声,随后将目光重新投入外界。
姜明双目合拢,嫩白的不似老人的双手钳子一般将盛满了玉棒的签筒卡住。
上下摇晃之间,灵气如水一样晃动起来,签筒内的玉棒不断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霜发飞舞之间,一抹幽光在签筒中冒出,姜明虽尤为睁眼,可面色以凝重至极。
灵力涌动,两仪、四象、七星、八卦……种种玄奥的纹路攀附在签筒之上,进而尝试围捕那道幽光。
可仅仅是一瞬,那幽光便已在所有玉棒之上飘过,又轻轻点在没有被覆盖的签筒之上。
而后,签筒与其中的玉棒,便如同凋零一般,变得枯黄脆弱。
即便是姜明用尽了手段,却也无法将其恢复成原貌,只能眼看着它一点点散落成灰。
“如此看来,那人身上应当是又出现了新的变故。”姜明双手轻甩,将试图沾染到自己的飞灰抖落,“昨日还仅仅只是枯朽之症,如今却能够令法器彻底凋零……”
转头望向剑座之后堆放的那些被腐蚀的法器,无力感几乎布满了姜明内心深处。
“大苍盛世正隆,缘何会出现这种妖孽之像啊~只可惜神皇寿辰临近,问剑阁实无多余人手,只乌远与贾子钰两人,不知能否全身而退……”
姜明的身躯好似一瞬间佝偻了起来,弯腰驼背,再不复先前持问天剑夺问剑阁的意气风发之态。
“如若十万大山之中出了什么意外,老臣再无颜见神皇……”
眼见师兄身心俱疲之模样,内心的感伤不由的触及到祝由,两行清泪从眼眶中落下,呢喃道:“师兄……”
他再也想不到,那不论何时都从容不迫,成竹在胸的师兄会如此彷徨,如同寿将尽之人般垂老。
被窗外耀眼灯火拉长的影子显得那样单薄,似乎一阵风便能够将其带走。
祝由只觉得心中绞痛,却又不能破法而出。
那……才是辜负了师兄的一片苦心……
黑水县外,数十位少年互相搀扶着艰难前行。
天将黑,眼看便在不远处的黑水县城也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像是会拔腿就跑一样。
少年们浑身湿淋淋的,一路走一路滴水。
他们再也想不到,今日那被他们主动请来当带头大哥的李虎是妖怪假装的。
就连他们对李虎所谓的记忆也是他用蜃气将他们拉入幻觉后构建出来的……
要不是有那个看不清脸之人仗义出手,恐怕他们这些兴致勃勃去降妖之人已经全部被淹死了!
一干清晨时分还热血盈头的少年只觉得夜间寒意全部在朝他们涌来,似要将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们冻死在家门口。
不少人痛哭出声,一股悲凉的氛围蔓延开来。
好在如今距离黑水县已是不愿,这么一大摊人的动静很难不被城门口戍卫的士卒注意到。
“你,去城内通报一声,就说他们回来了,状态不怎么样,让各家出来领人吧。”
守城将领点了一人,差他离去后,自己率领着一队人持火把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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