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年(公元354年)十月二十,司州,洛阳。
“无耻!恶心!”
桓温独坐厢房,愤愤不平的拍着桌子。
他倒不是因为朝廷在给自己的恩旨上耍了心眼,毕竟消息哪能这么快就从建康送来洛阳。
桓温之所以失态,全是因为一封从长安寄来的家书。
得知桓熙连纳三女,给自己添了四名继孙,桓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自己身为一家之主,可在家里却没有半点地位,活得谨小慎微。
好不容易有乐弘献女,可在听说司马兴男即将前来洛阳的消息,又只得连夜将人送往江陵,交由给郗超代他金屋藏娇。
别说领进家门,甚至都不敢让司马兴男知道这件事情。
反观桓熙,在男女之事上,从不受人约束,年少时就曾与父亲争妾,如今则更加肆无忌惮。
刘美人、郭姜、张玉儿三人,虽无血缘关系,但在辈分上可是正儿八经的祖孙三代。
而桓熙居然前脚在向朝廷请求册封拓跋寔为代王的情况下,后脚便迫不及待的将拓跋寔的母亲,未来的代国王太后纳入房中。
种种行迹,实在让桓温既羡慕,又愤慨。
这份羡慕,桓温只能放在心底,不敢与外人提起。
如果传到司马兴男的耳朵里,让妻子误以为他对桓熙的妻妾有非分之想,家里非得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当然,也不是没有值得桓温高兴的事情,桓熙在家书中提到,已经表奏邓羌为弘农太守,将在弘农郡驻扎三万精兵,只此一事,便能让桓温的脸色由阴转晴。
不仅桓熙有一双慧眼,桓温同样具有识人之明。
此前与燕国的战斗中,由于楚军骑兵处于绝对的劣势,邓羌并没有得到表现的机会,但桓温如果不是对他的才能推崇备至,也不会将自己仅有的骑兵,全都交给邓羌。
桓熙在来信中,与桓温解释得很清楚,自己下一步的战略目标,是与苻建争夺代国,不可能在弘农投入太多的精力。
桓温对此表示理解,毕竟握手慕容英母子这张牌,自然要好好利用。
苻建当初在苻雄的建议下,制定了北攻南收的战略,重点经营并州南部防线,与其在并州南部碰得头破血流,倒不如经由河套平原,争夺代国的控制权。
当虞国的主力被迫在北面与桓熙僵持、作战时,这同样能够减轻洛阳所面临的军事压力。
西晋建国时,司州下辖河南、荥阳、上洛、弘农、河内、河东、平阳、汲郡、魏郡、顿丘、阳平、广平等十二郡。
在十二郡中,燕国占据了河内、汲郡、魏郡、顿丘、阳平、广平等黄河以北的六郡之地。
虞国占据了平阳郡,已经河东郡的大部分地区。
梁国占据了上洛、弘农、以及河东郡的蒲坂、高王等地。
桓温的楚国实际只占据了河南郡,至于洛阳以东的荥阳郡,桓温为了收缩防线,并未染指,只是派兵守卫成皋,也就是虎牢关。
荥阳以东,即为兖州,是姚襄的领地。
姚襄名为晋臣,但有殷浩的前车之鉴,桓温可不敢信任他,宁愿放弃荥阳,作为自己与姚襄之间的缓冲。
当然了,殷浩会有那般下场,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不能完全归咎于姚襄。
桓温并不在乎自己的封赏,只要把洛阳经营稳固了,逼迫晋室还于旧都,等到桓温专制朝廷的时候,封王、九锡,都能讨要到手。
他向建康送去奏表,只在乎两件事情,其一是麾下将佐的封赏,其二则是司州行政区划的调整。
桓温北伐,先后夺取襄城、颍川、河南三郡,其中,颍川、襄城二郡原本归属豫州,桓温在奏表中请求将颍川、襄城划入司州。
也许是在给桓温的封赏中动了些小心思,因此,朝廷并没有反对将颍川、襄城二郡并入司州。
毕竟颍川、襄城是由桓温收复,朝廷也不可能讨要回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洛阳及其周边地区人口凋零,譬如鸡肋,既然在对桓温的封赏上面耍了心眼,其余请求,自当应允,否则桓温又如何肯罢休。
此前上洛郡被桓熙撤销,并入了雍州,如今在桓温夺取洛阳后,又被重新恢复。
桓家的司州,实际控制河南、上洛、弘农、颍川、襄城五郡,至于桓熙设立的河东郡,则依旧归属雍州。
五郡之中,上洛、弘农被梁国控制,由梁国官员治理,赋税运往长安。
毕竟上洛郡本就由桓熙占据,而弘农的百姓又是从关中迁去的。
剩余河南、颍川、襄城三郡则由楚国控制,赋税由桓温支配。
......
长安与洛阳相距七百余里,由于风雪载道,车马难行,司马兴男一行人足足走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抵达洛阳时,已经是十一月上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