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渡口。
谢道韫依依不舍的与父母道别,谢奕与桓温终究不曾见面。
桓、谢两家本应该更加亲密,没有人知道以桓家目前的势头,谢奕是否会对当年离开桓温幕府,拖延桓熙的婚期而感到后悔。
名士都有自己的骄傲,谢奕也不可能再回过头去。
至于谢家的未来,阿满身上毕竟也流着谢家的血,这不是谢奕所要担心的。
谢奕已经登上了船,只留妻子、儿女们在渡口道别。
谢玄颇为不舍,一母同胞的姐弟感情,总比其他兄弟姐妹更深厚些。
谢道韫如同一位严母一般,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末了,又道:
“你姊夫有句话说得很好,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
“羯儿应该牢记在心,时时警醒自己。”
谢玄好奇道:
“姊夫主政三州之地,想必公务繁忙,莫非每日还在坚持苦读?”
谢道韫也没替桓熙遮掩:
“有军师将军的辅佐,倒不需要他太过劳神费力,你姊夫书法功底差,闲暇时,偶尔也会拿出书帖临摹,以求精进。”
说着,谢道韫无奈道:
“就是不知道在临摹谁的字迹,反正他是不肯给我看的,也许是怕我取笑他。”
姐弟二人说话间,谢母阮容见时候不早了,催促道:
“令姜、羯儿,有什么话,留着下次见面再说吧,莫让你们父亲在船上久等。”
谢道韫这才向母亲施礼告别:
“惟愿母亲身体安康。”
谢母动容道:
“你也要保重好身体,家里的事情,你不要太过挂念。”
说着,谢母支开谢玄,轻声道:
“当初你父亲听说熙儿降服匈奴,也曾为之欢喜,他只不过是好面子,不愿服软,你回去长安以后,与熙儿说说,让熙儿莫要将当初的事情一直记挂在心上。”
谢奕是否为桓熙降服匈奴而高兴,只有他自己与谢母知道。
谢道韫笑着安慰道:
“母亲放心,夫君并非气量狭窄之人,又怎会因此怨恨父亲。”
这话倒也没错,看在谢道韫、谢玄的份上,桓熙并没有因为往日的一些事情而怀恨在心。
谢母闻言终于放下心来,她与谢道韫道别,伸手抚摸了一下怀中的阿满,这才带着谢玄登船。
看着船只渐行渐远,甲板上,家人们的身影也逐渐模糊,谢道韫强忍许久的泪水也终于掉落下来。
而奉桓温之命,前来护送的侍卫们也松了口气,桓温就怕儿媳脑子一热,抱着孙儿跟上了船,到时少不得要来一场拦江救阿满。
老奴近来被女色所伤,很是憔悴。
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司马兴男四十岁的年纪,此前往长安住了半年,如今回来了,又怎么会放过他。
桓温顾镜自怜,悲叹自己早生华发,而桓温的死对头殷浩,最近同样心情不佳。
按理来说,谢尚此前未能安抚张遇,如今却能与姚襄坦诚相见,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但殷浩有了苻健叛晋自立的例子,已经不再相信胡人。
别看姚弋仲留下遗言,让姚襄忠心于晋室,勿生二心。
但这是因为姚氏如今占据徐州为基业。
徐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被称为北国锁钥、南国门户,这样的地理位置,偏偏又是平原地形,无险可守,姚氏只能依附于晋室。
如果给姚家占据了关中、河东、河北这三地的任意一处,姚弋仲必然是要留下另一番遗言。
殷浩从骨子里就不信任姚襄,在听说了寿阳的消息后,殷浩暗自气恼道:
‘只恨谢尚错失良机,若能趁机收监姚襄,并其部众,则北定中原指日可待。’
他可不相信姚襄真的会不顾生死,让其弟率部归附慕容氏。
殷浩为谢尚错失机会而惋惜,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姚襄虽然没有一个稳固的根基,但麾下兵强马壮,想要除掉他,只能耍些阴险手段,例如派遣刺客。
刺客不在于武艺是否高强,而在于能否取得对方的信任,接近目标。
殷浩与姚襄不曾有过会面,二人素不相识,想要派遣刺客刺杀姚襄,殷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从姚襄送来江南为质的五个弟弟身上想办法。
想必,他们也是怨恨姚襄将他们送来当人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