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兴男兴致勃勃地跟随桓熙来到椒房殿,由于进入秋季,天气转凉,桓熙自然不可能继续再让谢道韫住在清凉殿里。
椒房殿内,临近产期的谢道韫行动很不方便,但她见着婆婆进门,还是艰难地撑腰起身,想要行礼。
司马兴男如何肯受,她赶紧制止,说笑道:
“令姜!快快坐下,如今你可比老身更要尊贵。”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桓温、桓熙都是跳脱的性子,桓温甚至一大把年纪了,还去拿弹弓捉弄刘惔,司马兴男又怎么可能是个严肃的人。
谢道韫只得坐下,她道:
“舅姑莫要戏弄我了,在舅姑面前,道韫怎敢妄自尊大,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司马兴男却半点没有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她笑道:
“你呀,就要紧的是要保重好身体,顺利诞下我们桓家的嫡长孙,就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
桓熙见状,担心给到谢道韫压力,插嘴道:
“母亲说的什么话,就算这一胎是个女儿,那也是好的,将来我与令姜再为你抱一個孙儿便是。”
司马兴男却狠狠瞪他一眼:
“呸呸呸!莫要说这种晦气话。”
说着,她看向谢道韫的肚子,笑道:
“依老身看,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
不仅是司马兴男,就连谢道韫自己,也都期望这一胎能是男孩。
桓熙并非重男轻女之人,但他内心也希望谢道韫能为自己诞下嫡长子,以安麾下将佐之心。
他见谢道韫脸色如常,于是戏谑道:
“起初我也没有把握究竟是男是女,但母亲今日来了,令姜腹中必是男孩。”
司马兴男与谢道韫好奇地看向桓熙,司马兴男疑惑道:
“熙儿这是什么说法?”
桓熙笑着称呼起了母亲的闺名:
“兴男来了,岂不是吉兆?”
虽然笑话够冷,但谢道韫还是配合的笑了笑,司马兴男恼道:
“好呀,竟敢拿为娘的名字说笑了。”
可是转念一想,父亲晋明帝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母亲庾皇后便接连诞下两个儿子,即晋成帝司马衍、晋康帝司马岳,说不定还真有说法。
司马兴男自己也跟着乐了起来:
“老身这一趟倒也没有来错,给你们夫妇带来了吉兆!”
她在椒房殿里与谢道韫说了好一会话,见谢道韫精神有些困倦,便与桓熙暂时离开。
走出椒房殿,桓熙突然说道:
“母亲,孩儿不想将自己的儿女送去江陵。”
司马兴男皱眉道:
“为何?莫非你是担心为娘不能替你管教好他们?”
桓熙心道:原来母亲您也知道。
但他嘴上却说着:
“我自从离开江陵,没有一天不在思念母亲。
“推己及人,我想,等我的孩子稍稍长大,也会朝思暮想他的母亲。”
司马兴男闻言,沉默良久。
桓熙、桓济兄弟二人来到长安,她又何尝不是对他们日思夜想。
一想到自己将孩子带走,桓熙也会遭受这样的相思之苦,司马兴男终于还是答应下来:
“知道了,你自己将孩子留在长安抚养吧,不让老身带去江陵,老身还不用替你操这份心,落了个轻松自在。”
司马兴男话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失落。
随后母子二人又去了一趟玉堂殿,在那里恰巧撞见了司马道福。
司马兴男此时并不知道司马道福与桓济夫妻感情不和一事,与堂妹兼儿媳的司马道福有说有笑。
二人说了一会,为了不打搅李媛休息,便要离开,桓熙见状,也与李媛说了几句话后,一同出门。
离开玉堂殿,桓熙又向司马兴男告辞。
司马兴男看着桓熙急匆匆离去,疑惑道:
“熙儿走得这般匆忙,莫非是军府有要事等着他去处置?”
司马道福便略带醋意道:
“舅姑有所不知,兄伯前些时日得了一位美妾,正是爱不释手的时候。”
司马兴男显然是在路途中与消息错过了,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仔细询问过才知道,谢道韫张罗着,为桓熙纳了张遇的继母为妾。
只是司马兴男对待桓熙纳妾的态度,与对待桓温截然不同,她笑道:
“听你这般说,老身就放心了。”
她还真担心谢道韫是个妒妇,管着自己儿子,不许他纳妾。
桓熙离开玉堂殿,果真是直奔韩嫣所在的住处,这段时日,他可算是食髓知味,白天总会抽出时间,与韩嫣欢好,但夜里则不会在她房中留宿,而是睡在椒房殿或是玉堂殿,陪伴有孕的妻妾。
只不过他们总是分床睡,以免桓熙一个不注意,伤到了腹中胎儿。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司马兴男来了长安三天,也大致熟悉了这座城池。
本该是合家团圆的时候,但她却不曾思念远在江陵的桓温。
倒也不是司马兴男的心里没有老奴,而是儿媳谢道韫好巧不巧,就在今夜破了羊水,司马兴男一颗心都牵挂在了谢道韫身上,哪还顾得上桓温。
桓熙原本在未央殿里与将佐们宴饮,来了兴致,也曾亲自下场,横槊赋诗。
可谢道韫身边的婢女匆匆来报,桓熙哪还坐得住,留下众人,快步赶去了椒房殿。
王猛、权翼等一众心腹此时也没有了欢宴的心思,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椒房殿传来的消息。
桓熙来到产房外,只听见谢道韫声嘶力竭的嘶喊,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额头直冒冷汗,仿佛是他在经历生育的痛苦。
司马兴男安慰道:
“熙儿莫慌,令姜必能母子平安。”
桓熙闻言点点头,但这是谢道韫的第一胎,自己着实为她捏把汗。
司马兴男此时注意到有人为桓熙送来几个奇怪物件,询问此物作用,桓熙解释道:
“这些都是孩儿提前找人做好的产钳,若是遇到难产,可以试试能否将胎儿夹出来。”
司马兴男闻言,训斥道:
“实在晦气,怎么可能会难产,你莫要在此说些这种胡话。”
桓熙赶忙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