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七年(公元351年),正月初四,长安城内还洋溢着新年的喜乐氛围。
征东大将军府,一众僚佐早已各司其职。
桓熙坐在暖房里,翻阅着由河北送来的情报。
冉闵如今对胡人的态度又发生了变化,他放弃了当初的杀胡令,想要重新安抚胡人,于是以其子,太原王冉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将麾下一千名投降的羯胡士兵交由冉胤统率。
桓熙将这封情报递给王猛,不无遗憾道:
“昔日冉闵号召杀胡,与胡人可谓仇深似海,这些降卒之所以顺服,无非是畏惧冉闵罢了,岂是真心归附。
“如今冉闵欲攻襄国,我料定,他前脚刚走,邺城必生内乱,其子亦将死于非命。”
王猛看罢,叹息道:
“忠言逆耳,就是可惜了韦謏,敢言直谏,却因此遭祸,被冉闵灭了满门。”
原来,看出胡人并非真心归附的又何止是桓熙、王猛二人,冉魏光禄大夫韦謏向冉闵陈说利害,反遭灭门之祸。
如今冉闵亲率十万步骑进攻襄国,又留冉胤守邺城,冉胤身边的那些胡人必将趁机叛乱。
桓熙摇头道:
“冉闵虽有霸王之勇,亦不过是独夫而已,不足以成事,将来与我争夺天下的,还将是苻健、慕容。”
王猛对此颇为认同,苻氏兵强马壮,而慕容氏人才辈出,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两方都拥有一个相对稳固的根据地。
而姚弋仲麾下固然兵马雄壮,但栖身中原,被强敌环伺,难成气候。
也许姚弋仲同样认识到了这一点,才匆匆派遣其子姚襄,统率羌骑三万八千人北上,救援襄国,妄图在河北站稳脚跟。
不过河北的纷争对于桓熙来说,还太过遥远,自己鞭长莫及,以他目前的实力,也不可能置河东的苻氏于不顾,出兵争夺河北、中原,否则苻健一旦由并州南下,随时可以截断他与关陇之间的联系。
既然已经有了休养生息的计划,若非是发生重大变故,又岂能轻易改变。
就在桓熙与王猛正在筹备即将到来的春耕之时,并州送来急件。
桓熙看着手中的情报,脸色越发凝重。
王猛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一紧,问道:
“可是苻健有了大动作?”
桓熙微微颔首,叹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苻健在新年之前调集大军,如今陈兵在并州北部,先生以为,苻健此举意欲何为。”
王猛闻言惊道:
“氐人必图河套!主公当早作谋划,不可使其得逞!”
显然,王猛也知道代国靠不住。
而苻健在这么一个关键时间点调集军队,必有深意,思来想去,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作为代国附庸的铁弗匈奴身上。
铁弗匈奴占据肥沃的河套平原,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犹如小儿抱金,行于闹市,怎能不引起‘友邻’的觊觎。
桓熙无奈道:
“有时候,我倒是希望拓跋鲜卑能够齐心,至少可以对慕容氏与苻氏起到牵制作用。”
毕竟代国如今与他并不接壤,却是前燕与苻氏的邻居。
说着,桓熙起身,正色道:
“罢了,既然有志于天下,岂能事事指望他人,苻健想要占据河套,我桓熙第一個不能答应!”
桓熙、王猛之所以断定苻氏有意河套,当然还是因为他们自己就对那片土地垂涎三尺。
随着桓熙对苻氏的动向做出判断,被安置在长安周边的战兵们也被紧急动员,征东大将军府再度陷入忙碌之中,征召令被层层下达,仅仅两天时间,二万二千名战兵就已经集结在了城外大营。
而此时,赵俱的信使也终于在快马加鞭之下,赶来了长安。
桓熙看罢信件,一众将佐都在紧盯着他的神色,想要看出端倪,桓熙没有与他们打哑谜,他沉声道:
“诸位,果不其然,苻雄领兵数万入寇河套,苻健则督率大军牵制代国,拓跋什翼犍已经指望不上了,能阻止苻健吞并河套的,只有我们!”
话音刚落,王猛便长身而起,与众人道:
“苻健若得河套,关中永无宁日,我等又怎能坐视不理!”
一众将佐纷纷响应,桓熙见状,点将道:
“邓羌何在!”
邓羌应声出列:
“末将在!”
桓熙下令道:
“我分你两千步卒,你率众前往高王城,汇合城中三千战兵,伺机东出,袭扰并州南部。”
邓羌朗声应道:
“末将领命!”
沈劲麾下除了三千战兵以外,尚有一千部曲,在苻氏主力北上的情况下,足以支应高王城的防守。
而邓羌是桓熙麾下少有的帅才,原时空中,邓羌一生戎马,未尝败绩,被誉为前秦第一名将,以他担任袭扰并州的任务,桓熙相信邓羌能够把握好分寸。
桓熙继续道:
“其余诸将,与我督率二万步骑,明日发兵,共赴河套!”
邓遐、周楚、石越、杨安等人纷纷领命。
桓熙又以权翼随军,参赞军事,由王猛留守长安。
军议之后,诸将尽皆告退,而桓熙也没有在军府久留,他径直回去了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