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停靠在征北大将军府外,桓温、桓熙先后走下马车,丝毫不曾察觉,后方的一辆马车中,正有一道嫉恨的目光注视着二人。
桓济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起初,他与兄长桓熙的感情是极好的,二人都不受父亲的喜爱,可谓是同病相怜。
然而,自从桓熙展现才能以来,就此一飞冲天,对比他在人前人后的风光无限,将满十八的桓济至今尚未出仕,心里又如何好受。
桓济当然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觉得是父亲偏心,如果也能对他委以重用,自信做得不会比大哥差。
“二兄,为什么父兄不随我们回府。”
车厢内,桓温第四子桓祎疑惑道。
桓温五名嫡子中,除桓熙以外,都没有什么才能,其中,以桓祎最为愚钝,甚至分不清豆子、小麦。
惹得桓温时常抚膺长叹,他能养育出桓熙这样的儿子,居然也有桓祎这样的蠢物。
桓济历来是瞧不上这个四弟的,他对自己才能的自信,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参照桓祎而来。
“往后出门在外少说些话,以免遭人耻笑。”
桓济训斥道。
父兄摆明了是要去接见将佐,四弟居然还能问出这等蠢笨问题。
桓祎委屈的应了一声,乖乖闭上了嘴。
马车重新开动,桓济放下了车帘,无人知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桓熙又是何等敏锐的人物,此前在码头与二弟见面时,对方眸子里的疏远之意,就让他瞧了个透彻。
推己及人,如果是自己,恐怕也得为兄弟间天差地别的待遇而心怀怨恨。
步入府门,桓温见桓熙心不在焉,问道:
“熙儿,你在想些什么?”
桓熙回过神来,随意找了個借口敷衍过去,桓温也并未追问。
父子二人来到前厅,江陵城里的将佐们早已等候在此,郗超也在人群之中。
桓熙只是朝郗超眨了眨眼,并没有别的亲密举动,他很得体的接受了众人的拜谒。
前来拜谒的军府将佐之中,并没有王坦之的身影,所谓,合则聚,不合则散,王坦之自觉与桓温的志趣并不相符,早已离开了幕府,如今在会稽王司马昱的府中任职。
只是,王坦之虽然去了建康,但并不代表留下的人就都是桓氏死忠。
如记室参军袁宏、别驾习凿齿等人,都在反对桓温逼迫朝廷。
说到底,桓温与桓熙不同。
桓熙是在北方另起炉灶,重用的也是王猛、权翼、邓羌这样的北方人士,而武将如邓遐、沈劲也都是叛臣之子,他们对晋室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因此,也并不关心桓熙是否遵奉晋室号令。
但桓温却不同,他的基本盘在南方,就必须与江南士族合作。
也是因为顾及这些人的反应,而不能对朝廷逼迫过甚,以至于眼见北方纷乱,却受制于朝廷,无法出兵,只得眼睁睁看着殷浩败坏国家大事。
将佐们告退之后,前厅只剩了桓家父子,桓熙也终于找到机会与桓温说起移民一事:
“父亲,如今关陇虽定,但沦落胡尘数十年,早已残破不堪,孩儿觉得,是否应该让雍州侨民各归原籍。”
桓温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是说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为父听说你与凉人休战,向张重华索要了二十万石粮食、三万匹军马?”
桓熙闻言,心里一咯噔,顿感不妙,桓温定是看中了自己的军马,可这种事情又瞒不过,只得坦白道:
“是有这么回事,孩儿南下之前,桓伊命人快马来报,粮食、军马都已经送到了秦州。”
果然,桓温云淡风轻道:
“粮食你自己留着,可为我把军马运来。”
桓熙哪还坐得住,他知道桓温缺马,但也不能这么狮子大开口,桓熙噌的一下子站起来,诉苦道:
“父亲,孩儿此前驰援潼关,军马死伤大半,就等着这些军马运抵雍州,恢复骑兵战力,况且,镇守北方,军中岂能无马。”
桓温稍作沉思,也觉得桓熙所言有理,于是退让道:
“既然如此,我为你留下一万军马,其余悉数为我送来,可好?
“我为你算过了,你麾下有五千骑兵,虽说此前折损了大半军马,却还有剩余,如今再留下一万匹,足以供应一人三骑。
“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既然想要人口,自当割舍军马。”
桓熙倍感无奈,自己在打桓温治下人口的主意,不曾想,老父亲也在惦念着他的军马。
但只留下一万匹马,属实是少了,桓熙讨价还价道:
“父亲,这三万匹马中,有四千匹母马以及一千匹尚未去势的种马,孩儿准备留作繁衍,孩儿愿意与父亲平分军马,还请父亲宽许。”
军中战马历来是要被阉割的,这样做可以减少战马雄性激素的分泌,降低其性欲和雄性行为,使其更容易受到训练和控制。
至于四千匹母马、一千匹种马则是桓熙特意向前凉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