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早朝简直上得人心浮动。
这浮动的缘故倒不是因为战事,而是因为安定公主李清凰居然立下了头功。
当时觉得她参军之后只会娇滴滴地拖后腿的人顿时觉得脸上好痛,就像是迎面被扇了几个大耳刮子一样。还有些人想得多,觉得是不是她手下的那些将士把自己的军功归到了她的名下,毕竟她是公主,就算军功是从刀口下抢来的,但是也架不住公主的身份。
又隔了两日,兵部又呈上了正式的战报,这一回的战报详实地写明了战损的数量、杀敌和俘虏的人数。李清凰名下的数字和方轻骑一起齐头并进,可是两厢对比,方轻骑的战损却是比她要多上许多。
这其中固然有先锋军容易受到战损的缘故,可就算如此,李清凰也能算是战功赫赫了。
谢珝颇有兴味地读着这封战报,脸上似笑非笑。
一直站在一旁默默观察女帝的平阳公主顿时感觉到一阵危机感。
所有人都觉得李清凰只是去闹着玩的,几乎所有人都准备好看她的笑话,可她很快就反击了,用白纸黑字的战功进行了反击。
平阳公主李荣玉不敢说她的母亲最喜欢她,只是她能确定,她对自己向来抱有一些歉疚。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的处境,至少要比李清凰好一些,李清凰可是差点就成了弃子,被送去和突厥和亲,若不是李柔月从中间横插了一杠,她根本不会有今日出头的机会。
她心中焦虑,面上却一点都不显,而是轻声笑道:“陛下,不知道妹妹今日如何了?军营里都是些粗鲁的汉子,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惯,住得好不好?”
谢珝瞟了她一眼:“她是去打仗的,士兵们吃什么,她就得吃什么,住得不好,也是她自找的。”她把面前的文书推开,叹道:“自己选的,所有的后果就要自己承担,难道不是吗?”
李荣玉低声应是,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她沉默了片刻,又启口道:“女儿近来常常听相国寺的漱石高僧讲经,听了之后就觉得心中宁静许多。陛下可要见一见这位高僧?这位高僧谈吐优雅,言谈之间颇有禅意,便是随意聊聊佛法也很有意思。”
谢珝看了她好一会儿,许久才露出一个笑容:“好,那你明日就把那位高僧带进宫来吧。”
她原本被她盯得心中忐忑,见她应允,一颗悬得高高的心便彻底落了下来。可还没完全放下,就忽然听到谢珝漫不经心地问:“朕听说你近日来似乎对新科的状元郎挺有兴趣的?”
李荣玉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其实也没有,儿臣只是许久没见过如此年轻的状元郎了。”
“没兴趣就好,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朕不管,也不会去管,可是状元郎不行。”谢珝道,“朕还留着他有用。”李清凰那边却还算得上顺风顺水。
她在军营里过得还好,除了有点受不了营帐里那股经久不散的臭袜子和汗臭味,别的都忍耐下来。
她一接手谢老将军分给她的那支队伍,就直接对着一帮粗糙的壮汉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是来玩的,不过战场上也没什么好玩的,随时随地都会有牺牲,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但是我已经把能安排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现在,你们有哪些对我不服气的,都站出来,我们打一架。你现在不服我没关系,但是出战的时候必须听我的话!”
然后她把能打服的都打服了,那些不愿意跟她打,心里还不服气的,她也暂时给压制住了。
连着几场仗打下来,若是还有别人在唧唧歪歪女子怎堪从军,她手底下的士兵们就直接一拥而上,把人揍到不敢再叽歪为止。为这事,李清凰还被谢老将军叫去营帐训了一顿,还扣了她一个月的俸禄。当兵的那点俸禄她本来就看不上眼,扣了就扣了,她根本连脸色都不会变上一变。
这场战事一直从初夏绵延到初秋,刘敬业领兵还是很有水准,做得准备也充足,这样一直久攻不下,大家也都有点急躁。
对于李清凰来说,夏天过去当真是好,秋高气爽,她就可以只闻那些臭袜子味道,而不用每天闻到一股浓烈的汗臭。
她晒黑了一大圈,原本雪白的皮肤变黑了,可是人却结实了,再穿上铠甲,把头发一束,英姿飒爽,也不会总有人注意到她那张脸。
方轻骑擢升得很快,前日已经被擢升为校尉,那些武举人都混得不错,还在原地踏步毫无进展的就只有陶沉机了。
让他上阵杀敌,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要让他当将军来指挥,他的官阶又远远没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相当尴尬了。
那日军中休沐半日,方轻骑他们就约了她出去喝酒。
西唐军规本来就严,谢老将军麾下则更是严格,休沐出去喝酒是可以,但是不能喝醉,也不能去花楼之类的地方,若是被发现,则直接军法处置。
众人哀叹连连,只能垂头丧气地找了一家只能吃饭的小饭馆,叫上两坛并不算好的酒,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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