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味道窜进屋内。韦不琛闻着闻着,竟脸色一青,呕吐起来。
郭久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大人......”
韦不琛做绣使多年,尸首见过无数,仵作验尸也见过,但锅里煮的是父亲的头骨,但凡是个人,都无法面对。
郭久实在不忍,又劝道:“大人先去休息吧,这里有属下盯着。”
“不用。”韦不琛缓缓摇头哑声说道。他抹去嘴角的秽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向灶屋那炊烟腾腾之处。
多年前他怀疑过父亲的死因,寻仵作查过,都说是病逝,但他心中总有一个微弱的几不可闻的质疑之声。
今日听这李大夫所说,他将那刨过不知多少次的坟头,又刨开了。
如果这一次再不是,他便死心。
不知过了多久,锅里的骨头已经煮的泛白。李大夫这才用工具将骨头夹了起来,又将火烧得极旺,将锅中煮骨的汤,烧到干涸,结成一层褐色的锅焦。
李大夫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骨头包裹着,又取了锅焦一并呈给了韦不琛。
“指挥使,您请看。”
韦不琛闭闭眼,再睁开,看向桌上森森的白骨,骨头刚煮好,还冒着热气。
李大夫做疡医,医箱里尽是趁手的碎骨工具。他拿起小锤子这么一敲,几块骨头裂开来。
郭久不忍:“李大夫!”这大夫实在是没有半点人情世故,怎么不在灶房里敲了带来,偏要当着韦大人的面敲。
韦不琛冷眼看他:“让他验。”
李大夫验了良久,抬起头,朝韦不琛招招手:“来,你看。”
那裂开的骨缝之中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绿。
“是毒。”李大夫笃定地道。
“是毒?”郭久有些惊讶。
“何毒?”韦不琛追问道。
“是什么毒我不清楚。”李大夫想起崔礼礼在樊城所中之毒,又道:“崔姑娘在樊城时,中过一种毒。”
“也是一样的?”郭久问道。
“一样,也不一样。两种毒都极难被人察觉。崔姑娘的毒不能称之为毒,制毒之人颇通药理,那毒全是药,专走血脉,发作很快,却难以被人发觉。”
李大夫夹起锅焦,针尖指着混在锅焦里的一抹绿,“这个毒,恰恰相反,它不走血脉,反走骨缝之间,也难被人察觉。只是起效慢,要慢慢下,直到最后毒入骨髓。”
“只是——”李大夫看着摇摇头:“这毒已进入百骸,想必发作时,浑身疼痛难忍,极其痛苦啊。”
韦不琛眼眸暗沉,想起父亲有几年回到家长吁短叹,弥留之际,总不在家,回到家后衣裳湿透。却查不出任何问题,现在想来竟是受毒折磨。
李大夫说完收拾了药箱要走。
却被郭久拦下。
“李大夫,”郭久看着他,冷声说道,“你要知道,直使衙门的规矩。”
李大夫一愣。莫非要卸磨杀驴,杀人灭口?
“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知道,知道。”李大夫缩着脖子连声应着,“老朽从未来过此处。什么也没见过听过。”
得了自由,他连忙抱着药箱就跑,溜进黑夜之中。
郭久转身问道:“大人,预备怎么做?”
韦不琛想起崔礼礼在九春楼指着的那一群蝼蚁,又想起地牢里吸食犯人血液的蝼蚁。
眼神变幻了又变幻。
良久,他才道:“曹斌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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