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六章 ——乍见之欢(二)(1 / 2)花霏何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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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无双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分明是修炼数千年的蛊妖兽,只差半步便能位列仙班,原本不应该停留在相思湾小小的乱葬岗。

她却蓦地笑了,说:“位列仙班又如何?大人,你明白的。舍弃了七情六爱人间本欲,纵换得无尽岁月,多没意思。”

于是,他有幸听得过她与她的欲之间的故事。

有些人的欲是荣华富贵,有些人的欲是滔天权杖,而那个人的欲是个人,而且还是个除妖师。

他不过刚一下山便听见婴儿啼哭,正心想是谁这么残忍扔掉孩子,一声凄厉的痛呼响起。

他立刻匆匆赶到,却看见一个婴儿在地上哭着,身边是一具尸体,死状其惨。他立刻过去查探,瞬间脸色一变:怎么会是妖怪?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身想走,身子微微一顿,却终是抱走了那个孩子。

他却没看到婴儿眼中诡异的神色。

一眨眼,十几年已过。

她是相思湾里手艺最好灯匠。她做的花灯,比桃花绚月色撩人,甚至,可以结灯许愿,起死回生。

请她做灯的人,从千里之外而来,穷尽所有,只为一盏花灯。

那个人亦是其中之一。

无双初见他时,他一身蓑衣,手里念珠转的飞快,眼神忧郁的不像一个和尚。

无双不由得嗤笑,莫不是出家人也有执念?

他却是抿着嘴角,不肯回答。不吃不睡不肯离去,直到无双答应给他做灯,捧着热茶的明安,终于开了口,他说他求一盏结魄灯。

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又到了。

迷离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人脸上的明媚笑靥,欢乐的气氛在空气中浮动。

除了她。

无双斜倚于一叶之舟,眉眼漠然,顺水飘荡,花灯在舟荡起的波浪间起起伏伏,离散开去。

有一盏灯,却懵懵懂懂地,靠了过来。

她看着那盏花灯,有些发愣,恍恍惚惚间,忆起了从前。

当年,她尚是年少气盛,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乱葬岗之处太过死寂,她便逃了出来。

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她刚把目光从街边的戏法移开,迎面,便撞见了那个人。

那人一愣,转眼笑开,阳光在脸上洋溢,灼灼其华。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跟乱葬岗里的家伙们的单板完全不一样的,或许,正是她正在寻找的。

她灿然笑开,握住他的手。

一见如故。

那人性子活泼,带着她东游西逛。

他们一起跋山涉水,品尽一日春光。

他们一起逛遍大街小巷,评判哪家的胭脂颜色更好看。

一起偷看邻家的少年郎,你推我攘,羞红了脸。

她喜欢热闹,信神话,于是,他们甚至在花灯节前好几个月,一起做了花灯,合掌许下同心的誓言……

那时的时光,美好得不像话,让她觉得恍若浮生一梦,可她没想到,梦醒的那一刻,来得那么快,那么,让她猝不及防。

无双叹了口气,她说结魄灯,要以人性命为引,你可想好了?

他轻轻点点头,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

制了这么久的灯,无双还是头一遭遇见如此痴情的和尚,便不再推脱了。

无双也在此刻发现他确确实实是个和尚,吃斋念佛打坐,还不近女色。

不过和尚除了痴情,还喜欢逛花灯,这让无双有些意外。

望着河里朦胧的烛光,他轻声开了口。

他说,他曾遇见过一个少女,在花朝节的月色下捧着一盏荷灯,问他一为何苦着一张脸,可是在倾慕谁家的姑娘。

他说,他曾遇见过一个妖怪,额尖上顶着排兽羽,坐在荷叶上,问他人心是不是很硬,很难吃。

他还说,他曾遇见一位施主,法力高强,只一招便退了吃人的妖怪,隐匿在万千色相中。

无双失笑,莫不是因为他倾慕的少女被妖怪所吃,遂拜师学艺,终成了法力高强的大师,如今只余一桩心愿,便是那个姑娘?

他却摇摇头,不肯再说。无双亦不再追问,蹲在河边,小心翼翼的放了手中的花灯,望着摇摇飘零的河灯,无双说,他的结魄灯,明日就好。

次日一大早,无双便等来了他,他比初见那时精神了许多,踩着草鞋,一步一步向她而来,眼里满是欣喜。

然而,拿到的却是一盏支离破碎的灯,里面烛火摇摇欲坠。

望着无双淡漠的笑容,他的怒火烧成了喉咙的哽咽。

他说,我最美好的,是在河边遇见你,举着河灯戏数人间百味,最难过的,是告诉你人心很硬,硬如磐石,而我最后悔的,是害你为封印凶兽散尽修为,再不能轮回。

他捧着残破的结魄灯,终于绝望:“你度了千万人,却留我在原地,我又该如何……”

无双捧着他的脸,笑容明艳:“我知道,那夜你忧愁是因为你算到了神山封印的凶兽将要觉醒,山下的百姓则要成为凶兽脚下的残魂。我也知道,你并非是故意将那凶兽引至乱葬岗,因为那时你并不知道,我便是乱葬岗里的妖兽。”

“其实我知道,人心很软,软到不能承受生命之轻。你不必为我修为散尽愧疚,人世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他的神色一怔,手中的灯惶惶坠落。

无双闭目,“佛曰普度众生,那你为何不渡你自己呢?你从不欠我什么,而我能原谅你的,不过是你心里不曾有我罢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不肯放过我?”她的声啼宛若婴儿,任谁再铁石心肠也下不了手。

可惜,他并未手下留情,“食人之兽。我乃除妖师,杀你何须理由。”

言毕,刀光一闪。转身离去,却未发现,一缕魂魄附于他身。

漫天飞雪,独一草庐于风雪中仍有白烟升起,顷刻间又与浑然的白色融于一体。夜她望着眼前的男子,白衣胜雪,温润如玉,心头微有涟漪泛起。

“先生,自我上次之后,身体时有蹊跷。你已帮我看了半月之久,可有发现异常?”

“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帮你治疗伤势已有一年,每日于此相聚一个时辰,风雨无阻。此次的伤,虽有些棘手,并不碍事。你可信我?”

深邃的眸子藏着温柔,她触及他的目光,不禁轻轻点了点头。

转瞬已经一个月,她发现自己灵力倍增,对付妖物更为心狠,除此之外,甚至有些嗜血。

这天是月圆之夜,她离草庐稍远,视线却开始模糊,意识也变得混沌。

再次醒来,头上却长出一个角,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她往前走,见到了抚琴的他,冷笑:“这么久了,你可曾想出对付我的办法?”

他淡定从容,眼神从琴落到她的头上,指间依旧流淌出天籁。

“你以为我会怕你?不过是一介凡人,只要我掌握了这具躯体,我便可杀了你。”

“纵然你的一缕魂隐匿在她身上,终究成不了气候。何不放下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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