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同志,好久不见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重厂宣传科主任王仲云!
也就是王玉梅和王玉竹、王玉楠之爹!
“王主任您好,好久不见了,您身子骨还这么硬朗!”孙建平对谁都可以不客气,唯独对这位必须得客气一点!
自己的小辫子可是攥在人家手里呢!
“你小子好大胆子,跑到我们厂食堂蹭吃蹭喝!”王仲云瞪了他一眼,又笑起来,“不过你的字写得不错,好好练练,将来肯定有你的用武之地。”
“谢谢王主任夸赞,您们今天不是搞汇报演出吗?啥时候开始啊,我都着急想看了。”孙建平打着哈哈,心里嘀咕着肯定是那个胖子厨师搞的鬼,等以后再去鹤城,看老子不给他点厉害瞧瞧。
王仲云撸起手腕,露出一块亮闪闪的钟山牌全钢手表,一皱眉,“马上要开始了,我先去准备一下,有空去我家坐坐!”
孙建平点了下头,望着他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这位叔叔……大概是真的不认识我了!
或许……不敢认识?
孙建平可是记得很清楚,在他很小的时候,这位王仲云王叔叔就住在他家隔,是他爸爸的下属,后来因为工作原因调到原籍鹤城这边,如今几次重逢,双方都视同路人,似乎……
算了,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我自个看得起自個就行了,用得着看别人的脸色吗?
他蹭蹭鼻子,回到枣红马旁边,张子义正坐在车上嗑瓜子,看到他过来,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递给他。
“张叔,咱们卖了多少?”瞅瞅四下无人,孙建平压低声音问道。
张子义两只眼贼溜溜的往旁边扫了一圈,冲他招招手,孙建平附耳过来,张子义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也不知道!”
靠!
你不知道你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我这边就卖了一百多块,老曹那边更多,光钢镚就装了满满一袋子,我看没有四百也得有三百五……”张子义嘿嘿一笑,“这回可是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咱们明年都得喝西北风去!”
“这点钱还是不够,明年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管那么多干啥,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到时候咱们抢粮……”
张子义自知语失,闭了嘴,盘腿坐在车上嘎巴嘎巴嗑瓜子。
“我刚才扫了一圈,发现还有个来钱道没人干,张叔你帮我个忙!”
孙建平把刚才从供销社买来的红纸、棉线、毛笔和墨汁都拿出来,铺摊在马车上。
天太冷,毛笔刚蘸上墨汁就凝固了,孙建平把毛笔靠近嘴边,哈一口气,狼毫上凝结的白霜飞速融化,黑漆漆的墨汁滴在马车上,迅速凝成一个黑点。
“写对联啊,真有你小子的!”张子义一看他又是红纸又是毛笔的,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好小子!
这脑瓜子简直了!
我咋就没想到呢!
“等着!”
张子义匆匆跳下马车,一头扎进人群里,看得孙建平一脸懵。
张叔干啥去了?
不一会就见张子义端着一个破瓦盆匆匆跑回来,盆里还装着不少火炭,被风一吹,呼啦啦的冒火星,他把瓦盆往孙建平身边一放,手凑上去烤了烤,“这回行了,暖乎乎的,写吧!”
孙建平一笑,张叔这人,靠谱!
爷俩把红纸叠起来,取来一卷棉线,把线头塞进红纸里,刷啦啦一拽,棉绳便如锋利的小刀一般将红纸切成一条条的长纸条。
孙建平取过一张,高高举起毛笔,深吸一口气,想了半天,却又放下了。
不是他不想写,也不是他不会写,而是……
这年头……
写啥?
写啥都是毛病!
你敢写个财源广进、福禄寿喜试试!
弄不死你!
来来来,说说你想怎么个财源广进,你的钱财从哪来,是不是想搞尾巴?
活够了吧!
他把结冰的毛笔尖凑到瓦盆上烤了烤,一脸为难,“张叔,写啥啊?”
“啊?”
正抻长脖子看远处宣传队员们搭台子准备表演的老张同志也被他问懵了,他挠挠头,眼珠一转,有了!
“你就写恭喜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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