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六,节礼,金匮值。
宜祭祀,忌动土。
临近年末,长街小巷里都充斥着热闹气息,一抹橙红从天地交接处升起,染亮天际,光芒万丈。
河内郡,朝歌,殷商旧都。
昔年曾是一代皇朝的中心,自武王伐纣立下周朝后,这座古城也逐渐平凡。
地势自城池之外沿着运河两岸修建房屋,若从高处俯视,它们鳞次栉比,各坊各市按照某种难以言说的规律犬牙交错,一圈又一圈,最终汇聚往中心的一座高台。
那里是纣王自焚归天之地,亦是昔年玄鸟天降之所在。
如此辉煌壮丽的城池自然有着足以匹配它的人流,哪怕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也人潮涌动,行道树下总少不了歇脚的汉子,吹嘘大江南北的见闻,攀谈十三州龙虎俊杰。
朝歌城内除却官府外,各大势力角逐,难分上下,因此鱼龙混杂,隐藏高手众多,相对比较无序。
烽火台前,一道紫衣青衫的青年负手而立,望着这片恢弘旧地,心头升起诸般感慨。
来人自是项稷,由洛阳而至,赴约朝歌,行截杀之事。
也就在他到达城内的一日前,数位官员联名上书,请求彻查王萌与王吉,被士族集团捅到了台面上。
种种罪责一一揭露,霎时引起了一波对宦官集团的斥责,继第二次党锢之祸后的士大夫反扑之猛烈,让王甫等人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选择了撇清关系。
没有了阻拦,士族集团的动作更是迅猛,将之直接定性为了畏罪潜逃,调动护龙山庄人马前往缉拿。
身为十常侍之一,王甫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明面上撇清关系,暗地里却已然安排好了消灾楼的人手去解决,务必要将能影响到自己的一切线索磨灭。
收到消息的项稷不禁摇摇头,这些都与他无关了,今日只为杀人。
烽火台荒废已久,四周杂草丛生,阳光透过枝丫,洒下块块金斑,很快又有一人到来,身着锦袍,暗红长衫,剑眉刚直,鼻挺眼阔,分外俊美,眉宇之间隐有一抹傲气与贵气。
项稷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没见过这张面孔,不禁轻咦。
“山河兄,是我。”直到对方开口,项稷方才发觉是袁绍到了,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改换了面容,竟是没有一丝一毫人皮面具的痕迹。
袁绍见他以本来面目赶赴,不由一怔,这也太实诚了些。
转而见他自怀中取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来“此行凶险,为避免暴露,我带了一些特质的人皮面具,可以隔绝精神力的感应,乃是蜀中唐门出品,值得信赖。”
接过面具,项稷敷在脸上,顿感一阵清凉,再抬头时面容已然变化,成了一位双眉飞扬如火,眼角吊起,鼻梁高耸,邪气中透着飞扬跋扈,倒似个肆无忌惮的公子哥,或邪门里讨生活的人。
如此一变,就是赶山客等人当面也难以认出,就像是换了张脸般。
“诸位果然准备周全,若非恰好见到你戴上面具,我可辨不出山河兄你的身份来。
龙虎二十五位,恭喜了。”曹操亦是易容改面,换了身劲装打扮,他袖袍飘动,潇洒不羁,却是背负一根乌金大槊,飘逸与凶蛮气质共存,端的奇异。
项稷看了一眼他背负的大槊,不由好奇起来,这位主的主路数兵器又是什么?似乎到现在都不曾见过曹操正儿八经的出手过,隐藏的很深。
很快,刘备也到了,他因龙气在身早已生出特殊神异,可以自由易经改骨,故而是众人中最不容易暴露的。
一炷香的时间里,公孙瓒、公孙越,张邈,吴臣,伍孚几人先后到来,皆是易容改装,就连武功路数都刻意遮掩了一番,以免被认出。
十人中,只有袁术没来,他本身也不会赴约,只是当初凑数压场子,看不惯有宦官敢对袁家动手罢了。
众人对此早有预料,也不意外,直接各自探讨起了自己的准备与谋划,这个水准的高手都对自身有着强烈的自信,心灵坚如磐石,知晓要动手自然也做了充足准备。
今日,杀王萌,斩王吉。
众人皆各有想法,所思路线与手段亦不同,有推崇强攻,正面袭杀;有建议埋伏,守株待兔;亦有建议蹲守落脚,点火焚烧再围攻,一时之间争论纷纷,谁也说服不了谁。
曹操也不觉得有什么,古往今来,真正的人杰都是特立独行,不受影响的人,一個人若连自己独特的个性都没有,又怎么能练得出独特的武功来?又怎能取得常人所不及的成就?
拿普通人的标准与眼光去衡量他们,本就不靠谱。
到最后,还是刘备体内龙气发挥作用,魅力大增,说服了袁绍,选定了守株待兔的截杀,在王萌等人必经的一条山路上埋伏,那里有一座山神庙,夜里多风雪,前路又被几人刻意阻断,他们必然会选择在那里暂歇,当然就算他们不选择歇脚,众人也有法子制造意外,迫他们停住。
待到日落西山,众人离开朝歌城踏上了山路,期间已然落雪,狂风裹挟着霜雪迎面拍打,霎是激烈。
待到戌时,天冷气清,暴雪渐渐平息,积雪已是堆了很厚,半空乌云散去,明月露脸,将雪地映照得一片清冷,白得惊心动魄。
月华明净,隐有银白,前方道旁出现了一座山神庙,供来往行人休息避雨,修葺得颇为齐整,里面点点火光渗出,橘红跳跃,温暖冬夜,让人忍不住想进去烤烤火,歇歇脚。
“我等便先进去布置一番,公孙赞兄弟配合默契,便埋伏庙外,张邈你随我断他们后路,吴臣伍孚二人蛰伏屋顶,伺机而动,孟德、玄德及山河三人便置身庙中,诱敌上钩,进行第一波的交手。”
袁绍思量完毕,已然做出了布置,众人顿时分散而动,各自没入风雪间。
时值寒冬,地处北方,破庙外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寒风正盛,吹得窗户大门作响,项稷一把推开门户,点点火光映入眼帘,早有一人栖身在这里,蜷缩在火堆旁入睡。
三人微微一叹,这样的情况下,一会儿动起手来恐怕就很难顾及到其安全了,刘备上前一手探出,点中其昏睡穴,将其藏在了山神塑像之后,也算是避免了被波及。
休整片刻,他们各自选了一处角落歇息,闭目养神。
“他们,应要来了。”
屋顶上,伍孚与吴臣二人呼吸不可闻,就连心跳声也消失了,运使了一种特殊秘法,只等待那机会的到来。
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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