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海礁并没有将周家三房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家里人。
张平贵透露的一些隐秘,以及周淑仪打算派他来西北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背后还有孙阁老的手笔,等等,他们就没提。
但张平贵落网,以及他是逃走的金家凶案杀手之一,这些事都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了兄妹俩的叙述,别说是海西崖与马氏夫妻了,就连今日到上房来陪父母一道用饭的海长安与胡氏夫妇,也惊得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
海家人都亲身经历过金家凶杀案的惨烈现场,如今提起来还有几分心悸,听说八个杀手逃走了,又折回周家三房别庄来企图灭口,虽然被老兵与海礁合力拿下了七个,剩下那人却始终逃亡在外,只当他会成为漏网之鱼,永远不会有抓到的那一天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潜伏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躲了那么多天。要不是他今日在周家三房被周晋浦哄去了正院,又叫追捕过他的海礁认了出来,只怕还真让他逃过去了。
海长安惊叹道:“这杀手真是狡猾!他知道要抓他的人除了官兵,就是周家的人,因此特地躲在了周家的地方,又深居简出,谁会想得到呢?官兵也不会到周家三房去搜人啊!”
海西崖皱眉:“周家三房从军的人都驻守在外,留在长安本地的周姐夫任的是闲职,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当家的又是女眷,跟周家其他族人来往并不密切,家风行事也不是军中作派,门户不严……这杀手还真会挑地方!只是马老夫人也太粗心了些,那杀手自称是周世成旧部之子,她就信了么?”
马老夫人怎会不信?她本来就知道杀手张平贵的身份,所谓周世成旧部之子,说不定还是她自个儿替张平贵编的假身份呢,不过是拿来哄周家三房其他人的罢了。
海礁与妹妹海棠对视一眼,便笑道:“就算她不信,写信去岷州卫问儿子,书信一来一回,一两千里地,也要费上个把月的功夫,大冬天的,又快过年了,也太麻烦了些。那杀手声称只是想谋个小职位,又不是高官厚禄,马老夫人兴许也是图省事,想着随便找个地方把人打发掉就完事了。
“我听周家姨祖父的口风,似乎本来是想把人荐去岷州卫的,不然就是直接送去宁夏中卫,都是周家三房子弟驻守的地方,一封信都能解决了,甚至用不着费力气去军中打点。这杀手还能真到边城去不成?不过是寻个借口,在周家的地方躲上一两个月,待搜捕他的人松懈下来,便寻机逃走了。”
马氏冷哼:“即使如此,也太粗心咧!马老夫人好歹是将军夫人,连点警惕心都没有。这回幸好冒名上门的只是个想借周家之力摆脱追兵的逃犯,万一下回来的是胡人的奸细咧?!她图省事了,却借了周家人的手,把敌国奸细送到了边军卫所内部。万一奸细打探到边军的机密,传回到胡人大军统帅耳中,岂不是要酿成大祸?!她这么做,跟孙永禄有啥子区别?都一样可恶!没得污了周家的威名!”
马氏心中很是恼怒。马老夫人坑了她大姐和族人不说,如今还差点儿让周家三房背上窝藏逃犯的罪名,更害得周马氏祖孙直面杀手的威胁。倘若不是孙儿孙女在场,武艺高超制住了杀手,大姐祖孙岂不是会有生命危险?马老夫人实在是太坑了!这老太婆不能再嚣张下去。再继续纵容她,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她气道:“幸好如今周世功醒悟过来了,知道谁是谁非,不会被继母牵着鼻子走,也不再溺爱嫡长子,肯教导周晋浦真正的道理。否则,周家三房继续听马老夫人那个老糊涂当家做主,还不定会闯下多少大祸呢!她自个儿不爱惜羽毛便罢了,额大姐和外甥一家也太冤咧!”
海西崖安慰她道:“没事,老天爷看着呢,这回不就让她得了报应?若不是天意,怎能这般凑巧,周晋浦偏叫上那杀手一块儿去大姨姐院里闹事,正遇上见过杀手的宝顺上门做客,把人认出来了。等这杀手验明正身,马老夫人怎么也要落个失察的罪名,一年半载的,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周家姐夫正好趁机与大姨姐合力收回家中权柄,肃清积弊。往后周家三房定会越过越好的。”
马氏心情缓和了一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怪不得那日额带着两个孩子去大姐那里做客,宝顺和棠棠总说有人在偷看。额以为是周晋浦一家行事鬼祟,还跟大姐笑话过呢。如今想来,定是这杀手心虚,见宝顺去了周家三房,生怕被宝顺认出来,才故意躲着他,却又暗地里偷窥吧?”
海礁笑着点头:“他落网后,我已问过他了,他确实是认出了我,担心我是发现了什么蛛丝蚂迹,才会上门打探消息的,因此特地跑来偷看,却没发现我行事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我们回家后,他找周晋浦的儿子打听,得知我们家是周家三房的姻亲,只是正常亲戚串门,他才放下心来。”
海棠眨了眨眼:“他该不会是因为想打听消息,特地与周晋浦的儿子套近乎,让周晋浦误会他是自己人,才会被糊里糊涂裹挟到姨奶奶面前去的吧?”那可就真的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了。
海家人想了想,都觉得好笑,连胡氏也说:“这就是报应了,谁让他躲到周家三房去呢?若他选的是周家其他房头,宝顺便是去周家三房走一百次亲戚,也发现不了他的踪影。”
笑完之后,马氏道:“既然是天意要让马老夫人出丑,额明儿就给大哥送信,让他去联系屠家人,叫屠家知道如今周家出了啥事,别再傻乎乎地死抱马老夫人的大腿了。倘若周晋浦真见到了他母亲陪嫁庄子的庄头,实话该说就说,不必忌惮谁。若是那庄头已经被马老夫人收买,屠家也该趁早将人换了,省得底下人胳膊往外拐,都象马老夫人似的,净坑家里人!”
海西崖从不干涉妻子与娘家亲人往来,笑着应了,又转头看向孙子海礁:“我听说你今日跟你周家姨祖父去了镇国公府,镇国公还夸奖了你?你可听到那杀手是如何招供的了?他们一伙人为何要杀金家人?”
海礁谨慎地回答:“他说自己是奉命行事,只是背后主使之人身份颇为棘手。国公爷已将此事揽了过去,我可能不方便说得太多……”
海西崖摆摆手:“既是镇国公有吩咐,你不说也罢。只是杀手已然落网,若是镇国公没有封锁消息的意思,你也该去跟金家小哥说一声,让他安心。”
海礁连忙坐直了身体:“是,孙儿听从爷爷的吩咐,明儿就去寻金嘉树说话。他若还有信得过的亲人在世,如今也可以放心写封信去联络了。不然他腿脚有伤,行动不便,家人的后事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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