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见平儿在贾琏面前气怯,更加生气了,也踹了平儿一脚,骂道:“不要脸的蹄子,你又装什么可怜?”
平儿两头受气,一时万念俱灰,爬起来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剪刀便要自尽。外面看热闹的婆子见状赶紧冲进来阻拦,王熙凤一头撞在贾琏的胸口,撒泼道:“你们一条藤(合伙)害我,被我听到了,倒寻死吓唬起我来,你干脆把我勒死算了。”
贾琏又羞又气,转身从墙上摘下一把宝剑来,红着眼道:“都不用寻死,我也活够了,干脆一齐杀了,莪偿了命,大家干净!”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贾母、王夫人、刑夫人、尤氏等终于闻声赶来了,前者用力敲着拐杖喝道:“孽障,你要杀人,先杀了我!”
贾琏一见贾母发怒,哪里还敢造次,连忙扔了剑跪倒在地上,而王熙凤眼珠一转,倒是不再撒泼,满眶眼泪地扑入贾母的怀中哭诉,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贾母听完后气得指着贾琏大骂:“下流种子,越发反了,老太婆我是管教不了,叫人把他老子喊来,快!”
贾琏吓得酒意全无了,连忙叩头认错,并且抱着贾母的腿撒娇撒痴,装醉扮傻。
贾母的气倒是消了点,喝道:“滚,不想见到你!”
贾琏赶紧借机跑了,贾母这才搂着王熙凤安慰道:“什么要紧的事呢!琏儿还年轻,馋嘴猫似的,那里保得住不偷腥,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
王熙凤不作声,只是不停地拉泣,贾母又笑着安慰道:“别哭了,等明儿我让你男人跟你赔不是,还有平儿那蹄子,素日看她倒是個好的,怎么暗地里这么坏,干脆撵出府去吧,又或者配个小厮打发掉。”
亏得平儿的人缘好,贾珍媳妇尤氏等人纷纷出言替她求情道:“平儿没有不是,是凤丫头拿着人家出气。两口子不好对打,都拿着平儿煞性子,平儿委屈得什么似的呢,老太太还骂人家。”
贾母闻言道:“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她了,我说那孩子倒不像那狐媚魇道的,既这么着,怪可怜见的,白受了这冤屈气。琥珀,你去告诉平儿,就说是我的话,知道他受委屈了,明儿我叫凤姐儿向她赔不是,让她不要胡闹了。”
王熙凤闻言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本贾琏和鲍二媳妇那番对话已经刺激得她不轻,如今又见到大家都帮着平儿说话,可见平儿实在得人心,倒是把她这个主子给远远比下去了,现在就连贾母都要她向平儿道歉,能不闹心吗?
又念及丈夫贾琏竟背里称自己为“夜叉星”,抱怨自己不让他碰平儿,王熙凤不禁又妒又恨,还产生了一种浓烈的危机感,暗暗后悔当初唯独把平儿这个陪嫁丫环留下了,鲍二媳妇虽然可恨,但和贾琏只是私通偷欢,见不得光,而平儿则不同,是真实可以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
王熙凤想到这里,不由暗咬了咬牙,打定了主意!
且说平儿,此刻已被李纨带到了住处开解,满肚子的委屈、不甘、羞愤、悲凉,只趴在桌子上哭个不停。
李纨少年守寡,如今才二十出头,削肩细腰,容貌端庄而姣美,本应正值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可惜却形如枯木死灰,没有一丝一毫的青春活力,二十岁的外貌,却活成了四十岁的心态,只听得劝道:“平儿你是个明白人,素日凤丫头何等待你,难道你还不清楚,今日她只不过是气头上罢了,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的。”
平儿抬起泪眼模糊的俏脸道:“珠大奶奶你也是知道的,先时一共陪了四个丫环,如今死的死去的去了,剩下我这个孤鬼,只怕也到时候了!”
李纨暗叹了口气,自打丈夫死后,她已经心如止水,与世无争,只一心养育幼子贾兰长大成人,否则负责管事的应该是她这个嫡长房媳妇,还轮不到王熙凤,经过这两年来的冷眼旁观,李纨自是深知王熙凤是个怎么样的人,发生了今日这样的事,估计王熙凤也容不下平儿了。
一时间,李纨不由有点可怜平儿了,安慰道:“你别多想了,凤丫头虽然醋性大,但还是识大体的,况且你服侍了她这么多年,岂能没半点情份?”
平儿心中暗暗苦笑,侍候了王熙凤这么多年,她还能不清楚么?这位向来决绝狠辣,一旦拿定主意,可是不会念什么情份的。
这时琥珀来了,传达了贾母说的那番话,李纨笑道:“瞧,连老祖宗都替你出头了,你就安心在我这着待几天吧,等凤丫头来认错,你给她几分面子,可不能拉着脸不依不挠的,她好歹是主子,你得给她台阶下。”
平儿却是暗暗叫苦,以那位的性子,贾母出头只怕适得其反,纵然真的来道歉,也是言不由衷,棉里藏针,等自己回去后,只怕日子更不会好过。
一时间,平儿既恐惧又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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