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孚远一愣,拿起自己手边一函崭新的《尚书古文疏证》笑着对爱徒说道:“今日刚得朋友送了一函正打算阅读呢。”
刘宗周激动说道:“此书知观点同我们之前所研究极为相似,而且论证更加严密,许多论证方法都是我想也没想到的,此书中的办法足以开宗立派了。”
“能好到如此程度?”许孚远可是知道刘宗周的水平,正常不会对一本书推崇到如此地步,闻言颇为惊讶。
“此书之好,光是言说都无法形容,”刘宗周看完这书之后已经对王文龙极为崇拜,道:“我研究古文尚书多年,虽然找到一些疑点,但是我所列出的疑问与《尚书古文疏证》之中的严密证明一比,简直是孩儿去比一个成人。此书足以傲视本朝以前所有疑古之作!”
“真有此事?”年近七十的许孚远闻言眼前发亮,想想放下手中的书本,打开《尚书古文疏证》的函套道:“听你一说,我也要赶快读读此书了。”
刘宗周说道:“先生,我想去福建拜访那王建阳,若能跟他讨论经学想来能对我们的学问进境颇多。”
许孚远闻言却笑道:“王建阳如今不就在南直么?”
“怎么他来了江南?”刘宗周整天窝在家里面读书,对于王文龙的近况完全不知道。
许孚远在退休之前当到了礼部侍郎,而且他之前还担任过福建巡抚,对于在福建搞风搞雨的王文龙在朋友往来信件之中早就看得熟悉了。
闻言他笑着说道:“他如今已经授官国子助教,请他入国子监的奏折中我还列了名字呢。”
“原来如此。”刘宗周欢喜说道,“不想这等高士就在左近,我还道他在福州经营报纸呢。”
许孚远对于自己这个醉心于学业的弟子也不禁无语,问道:“他如今已经把旬报开办到苏州来了,那《苏州旬报》卖的满江南都是,难道你在市井间就不曾看见过?”
刘宗周挠挠头,不好意思说:“我已经几个月不曾出门了。”他思索一番,又对许孚远说道:“先生的《敬和堂集》其中几篇关于尚书的文字或许应该对照此书稍加整编,不要着急刊印。”
《敬和堂集》是许孚远晚年的得意之作,他闻言却慎重说道:“先等我把此书看完,再做讨论。”
“好的,弟子告退。”
刘宗周点点头,自觉的退出屋去让师父读书。
许孚远翻开书本,静静阅读,只读了此书的前二十条目许孚远就已经惊讶的无以复加,他连忙又叫仆人去把刘宗周叫来,吩咐说:“马上让书坊停刻《敬和堂集》,我要把其中几篇文字稍加修改!”
许孚远是明代儒学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他反对此时儒学家们游谈不实的作风,认为儒学的讨论应该要有的放矢。
原本历史中许孚远的徒弟刘宗周在他的教导之下产生了疑古思想,曾经写文章反复指出《古文尚书》是一部伪书,并且提出一些论据。
而刘宗周的徒弟黄宗羲把刘宗周的这部分辨伪思想继承下来,和后来的钱谦益、顾炎武一起成为明末清初开创考证学派的人物,被阎若璩奉为“考证辨析”之学的三大导师。
而在这个时刻许孚远刚刚写了一些有关考据学初期的文字放在了自己的《敬和堂集》之中,突然就碰到了《尚书古文疏证》这个考据学名著出版。
许孚远总算明白土耳刘宗周为什么如此惊讶,原本的开派宗师碰上成熟期的研究结果,好在许孚远不知道后来的事情,这才没有气运被夺的痛苦。
此时他感觉的只是无地自容,原本引以为傲的考据学文字相比《尚书古文疏证》实在是错漏太多。
许孚远不得不把自己晚年的名著从书坊拿回来,和徒弟刘宗周一起点灯熬油重新做修改。
改书之余他又连忙写信把这套书推荐给他的另外几个心爱弟子:关西夫子冯从吾、东林大佬丁元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年头响当当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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